等姜晚晴回到家里时,就看见姜娇娇在门口鬼鬼祟祟左看右看的。
一看到她时:
“妈又给我寄麦乳精了!说是补补身子。”姜娇娇晃着铁皮罐子倚在门框上,崭新的的确良衬衫白得刺眼,“听说你连换季衣裳都没得穿?要不我借你件旧棉袄?”
姜晚晴头也不抬地在损耗单上画圈:“上个月你偷领的二十斤粮票,够换三件新棉袄了吧?”笔尖重重戳破纸面,“需要我把代领记录拿给大队长看吗?”
姜娇娇脸色骤变,正要发作,门外突然传来邮递员的喊声:“姜晚晴!挂号信!”
牛皮信封上的字歪歪扭扭,却让姜晚晴指尖发凉——是王淑芬的字迹。
拆开时带出一张全家福,照片里姜娇娇戴着红围巾坐在中间,她姥姥传给母亲的翡翠镯子明晃晃地套在继妹腕上。
“晚晴吾女:娇娇体弱,望你代为上工。随信附布票二尺,可做鞋面。”
信纸背面还沾着红糖渍,姜晚晴突然想起十西岁那个雪夜。
高烧西十度的她缩在厨房柴堆旁,听见王淑芬在里屋给姜娇娇喂药:“慢点喝,妈给你吹吹。”
“姐,妈让我带句话。”姜娇娇不知何时凑到耳边,“她说你要敢不听话......”涂着丹蔻的指甲划过账本,“就把你姥姥的坟迁出祖坟。”
铁质档案柜突然发出巨响,姜晚晴这才发现自己把镰刀柄攥出了裂痕。
柜门玻璃映出她猩红的眼睛,恍惚间又变成那个跪在雪地里求药的小女孩。
“姜晚晴同志!”陆沉的声音惊破凝滞的空气。他军装下摆沾着泥浆,手里拎着个碎花包袱,“公社表彰优秀知青,这是你的奖品。”
包袱里整整齐齐码着五本《赤脚医生手册》,最底下压着淡蓝色卫生纸——这年头罕见的稀罕物。
姜晚晴突然鼻尖发酸,前世今生第一次有人记得她来月事时会腹痛。
姜娇娇突然夺过最上面那本书:“陆连长偏心!我上个月还帮卫生所采草药呢!”
“你采的是断肠草。”陆沉抽回书册,“要不是姜晚晴发现得早,牛棚里五头耕牛就没了。”他转身从文件袋抽出一张纸,“正好,这是你母亲申请家庭团聚的证明。”
姜娇娇欣喜若狂的表情在看清内容后瞬间凝固——证明上白纸黑字写着“王淑芬自愿与姜晚晴解除母女关系”。
“不可能!”姜娇娇把证明书撕得粉碎,“妈说过最疼我......”
“原件在县妇联。”陆沉踩住一片碎纸,“你上次诬告姜晚晴偷粮,按律要劳改三个月。”他军靴碾过纸屑,“不过她替你求情了。”
姜晚晴猛地抬头,正撞进陆沉深邃的眼底。男人从袖口抽出一方叠得方正的手帕,暗纹里绣着半朵木棉花——那是她生母唯一的遗物。
“明早七点,铁路局来招工。”陆沉转身时,一枚红星勋章掉进药材筐,“政审材料我亲自交的。”
夜幕降临时,姜晚晴在当归堆里扒拉出个油纸包。
褪色的全家福背面,王淑芬的笔迹依稀可辨:“娇娇亲启:务必阻止晚晴回城,刘主任看上她了。”
姜晚晴己经麻木了,把信扔到一旁并不打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