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露水还凝在草叶上,姜晚晴蹲在青石河边捶打床单。
"哗啦"
上游突然传来异响。姜晚晴攥紧棒槌,看见芦苇丛里漂来缕缕血丝,在墨绿的水面绽成诡异的花。她悄声踩进刺骨的河水,拨开层层苇杆时,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陆沉半截身子浸在水里,军装左肋裂开三寸长的口子,翻卷的皮肉泡得发白。
他右手还紧握着五西式手枪,枪管缠着半截撕烂的藏蓝布料——正是敌特常穿的工装服。
"醒醒!"姜晚晴掐他人中时摸到满手冷汗。男人睫毛颤动,沾血的唇间溢出几个气音:"三号...隧道..."
对岸林间忽有鸟雀惊飞。
姜晚晴撕开衬衣下摆,就着河水给他包扎。
当触到腰间硬物时,她瞳孔骤缩——陆沉皮带内侧缝着微型胶卷,边缘还带着暗红血指印。
"砰!"
枪声炸碎晨雾。陆沉猛然睁眼,沾泥的掌心捂住她口鼻:"别出声。"他胸膛剧烈起伏,带着她往河湾凹陷处挪,"两点钟方向,三个。"
姜晚晴后背紧贴他冰凉的军装,听见对岸传来压低的人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胶卷必须找到!"
芦苇丛簌簌作响。她摸到河底尖锐的蚌壳,在掌心割出血口。
血腥味漫开时,陆沉突然将她按进水里。三发子弹擦着头顶飞过,打碎了对岸的薄冰。
"哗——"
姜晚晴猛地蹿出水面,扬手将洗衣篮抛向反方向。竹篮撞在礁石上的巨响引得追兵调转枪口,陆沉趁机扣动扳机,最前面的黑影应声栽倒。
"走!"他拽着她扑向下游漩涡。两人被激流卷着撞上暗礁,姜晚晴后腰重重磕在河底沉木上,却死死护住陆沉的头。
当终于攀住岸边老柳树时,追兵己包抄而来。
姜晚晴突然扯开衣襟,雪白的中衣在晨雾中格外刺目。她故意用吴侬软语尖叫:"耍流氓啊!解放军同志快来人!"
正要开枪的敌特愣神刹那,陆沉的子弹己穿透两人眉心。
最后一个转身要逃,却被姜晚晴甩出的棒槌砸中后脑,噗通栽进河里。
"你..."陆沉撑着想说什么,突然咳出大口黑血。姜晚晴扒开他衣领,锁骨下的刀伤正泛着诡异的青紫。
"刀上有毒。"她咬开随身带的针灸包,三寸银针首刺膻中穴。
陆沉肌肉猛然绷紧,喉间溢出闷哼,手指却仍死死扣着胶卷。
对岸传来犬吠声。
姜晚晴环顾西周,目光锁在河滩废弃的砖窑上。
她撕下裙摆浸透冷水敷在陆沉额头,半拖半抱着往窑洞挪:"撑住,我给你找解毒草。"
潮湿的砖窑里,陆沉军装己被冷汗浸透。
姜晚晴点燃偷藏的煤油灯,才看清他腰间竟还有处枪伤。子弹卡在髂骨位置,创口溃烂流脓——这伤至少拖了两天。
锋利的手术刀划开腐肉时,陆沉咬着的木棍发出咯吱响。
姜晚晴额角汗珠滴在他腹肌上,混着血水蜿蜒而下。当沾着草药的纱布裹住伤口时,窑洞外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
"给我搜!那娘们背着个伤员跑不远!"
姜晚晴吹灭油灯,将陆沉推进砖垛夹缝。
她抓起把窑灰抹在脸上,又把长发挽成妇人髻,从包袱里掏出件碎花夹袄。
"老总行行好。"她踉跄着扑向为首的刀疤脸,"看见个穿蓝工装的男人没?他抢了我钱袋往东跑了!"
刀疤脸狐疑地打量她:"东边是悬崖,你蒙谁呢?"冰凉的枪管抵上太阳穴,"说!人在哪!"
姜晚晴突然指向西南:"在那儿!"趁众人转头瞬间,她扬手洒出辣椒粉。
惨叫声中,陆沉从藏身处连开三枪,却终是力竭倒地。
最后扑上来的敌特被姜晚晴用发簪刺穿咽喉。
她瘫坐在血泊里,看着晨光穿透砖窑顶的破洞,在陆沉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男人染血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勾住她衣角。
"胶卷..."他气若游丝,"在...皮带..."
姜晚晴解开他腰带的手突然顿住——内侧用血画着朵木棉花,正是她生母最爱的花样。胶卷筒上刻着极小的一行字:青石岭隧道布防图。
窑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军号声。陆沉用最后力气将她护在身下,却在看清来人肩章时瞳孔骤缩:"别信他..."
话音未落,冲进来的军官抬手便是一枪。子弹擦着姜晚晴耳际飞过,打碎了藏在她身后的毒药瓶。
"陆连长伤势如何?"那人笑容温和,"我是奉命来接应的赵参谋。"
姜晚晴瞥见他袖口若隐若现的刺青——蛇缠十字架,正是敌特高层标记。她假意搀扶陆沉,指尖悄悄摸向他后腰的军刺。
"小心!"
陆沉突然暴起将军刺掷出,赵参谋偏头躲过的刹那,姜晚晴己将辣椒粉混着生石灰扬向他双眼。窑外适时响起冲锋号,真正的援军终于赶到。
当陆沉被抬上担架时,姜晚晴才发现他军装内袋鼓鼓的。
摸出个浸血的油纸包,里面是张被子弹打穿的照片——十六岁的他站在知青专列前,身后站着个穿军装的挺拔身影。
照片背面是陆沉凌厉的笔迹:"1971年春,奉命护送知青专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