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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夜走阴桥

初九子时,毛道长把槐木棺拖到后院。棺材内壁刻满血红符文,冷得刺骨。

"躺进去。"他往我嘴里塞了枚铜钱,"舌头顶住上颚,听见什么都别睁眼。"

棺盖合拢的瞬间,阴符印突突跳动。远处传来唢呐声,忽近忽远。

"百鬼出殡,活人避让——"毛道长的声音隔着棺木发闷,"现在教走阴桥,仔细听。"

唢呐声突然炸响在耳边。我咬紧铜钱,感觉身子变轻。

"睁眼。"

棺盖不知何时开了。毛道长蹲在棺盖上,身后飘着十几道灰影——吊死鬼的舌头拖到膝盖,水鬼浑身滴着绿藻,还有个无头鬼提着脑袋。

"看清楚了?"他甩出墨斗线捆住灰影,"这些都是没走阴桥的孤魂。赶尸匠不光送肉身,还得送魂。"

我发现自己也飘在半空,脚踝缠着红线:"这就是走阴桥?"

"魂出窍罢了。"他拽着灰影往西南飘,"跟上。阴桥只现半柱香,错过时辰就困在黄泉路了。"

灰影们发出呜呜声。毛道长突然掐住一个挣扎的吊死鬼:"再闹就把你塞进拔舌地狱!"转头冲我吼:"撒买路钱!"

我摸出铜钱撒向虚空。铜钱化作纸灰,前方凭空出现座石桥,桥头蹲着两只石兽。

"记者流程。"他扯过灰影往桥头推,"先报死者姓名八字,再念'阴司开路,轮回有序'。最后用捆尸索抽桥柱三下——你来试。"

我接过捆尸索,灰影突然变成七窍流血的老妇。

"周王氏,戊辰年..."手抖得厉害。老妇突然咧嘴笑,嘴角咧到耳根。

"啪!"

毛道长的捆尸索抽在她背上:"念全!鬼话听半句都能要你命!"

"戊辰年七月初七卯时生!"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阴司开路,轮回有序!"

捆尸索抽在桥柱上火星西溅。老妇尖叫着被吸进桥洞。

"勉强及格。"他踹开扑来的水鬼,"走阴桥得比鬼凶。你怂,它就敢扒你皮当船票。"

第三个灰影是穿肚兜的童子,啃着自己手指。

"陈阿宝,癸未年..."童子突然吐出截指骨,"哥哥陪我玩..."

我下意识后退。毛道长掏出把生锈剪刀剪断童子喉咙:"早夭的怨气最重。首接剪喉,送进畜生道。"

"这不合规矩..."

"规矩?"他扯着我衣领指向桥下血河,"看见那些沉底的了?都是讲规矩的蠢货!"

送完最后一道灰影,石桥开始崩塌。毛道长把红线系在我腰上:"闭气!回魂!"

突然被拽进水里似的,浑身剧痛。睁眼时还在棺材里,铜钱己经咬变形了。

"咳咳..."我吐出铜钱,"为什么要走阴桥?"

毛道长正在往尸油灯添黑血:"赶尸赶的是三魂七魄。肉身送回乡,魂魄得送地府——不然你以为坟头蹦跶的僵尸哪来的?"

他甩过来本泛黄的名册:"看看上个月送的那个李二狗。"

名册记载:李二狗,溺毙,头七夜尸变啃了亲爹。

"没走阴桥?"

"那天下大雨,墨斗线受潮。

" 他敲了敲槐木棺,"魂还在尸身里,遇着雷劈就诈尸。"

后院传来抓挠声。毛道长抄起桃木钉:"现在教你全套——去把房里那具行尸拖出来。"

行尸是前日收的货贩子,额头还贴着镇魂符。

"捆尸索套脖颈,铜钱压舌。"他按住行尸乱抓的手,"先走阴桥再赶尸,顺序不能乱。"

我学着把捆尸索绕成活扣:"首接送魂不行?"

"你当鬼差是吃干饭的?"他扯开行尸衣襟,露出胸口青斑,"看这尸斑发紫,魂被怨气困住了。走阴桥前得先泼尸油酒。"

行尸突然剧烈抽搐。毛道长抄起墨斗弹在它天灵盖:"念往生咒!快!"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我结结巴巴地背。

"错了!"他一脚踩住行尸脖子,"第二句是'西生沾恩',不是'畜生沾恩'!重念!"

折腾到鸡叫三遍才送走货贩子的魂。毛道长往我手心倒了把坟头土:"搓热了捂鼻子上,能防鬼打墙。"

早饭后他忽然扔来件寿衣:"今晚实操。去乱葬岗找具新死的,子时前带回。"

"我一个人?"

"怕了?"他掀开衣襟露出腰腹的齿痕,"老子第一次走阴桥,被饿死鬼啃掉半块肝。"

乱葬岗阴风卷着纸灰。我按《赶尸谱》记载,在坟头插三炷倒头香。青烟刚起,就有只惨白的手破土而出。

"来...来了..."我抖开捆尸索。

爬出来的是个书生,后脑插着半截簪子。

"王...王秀才?"我瞥见他腰间玉佩刻的字。

书生突然扑来。我本能地甩出铜钱,却被他咬住手腕。阴符印猛地发烫,书生惨叫松口。

"对...对不住..."我趁机套上捆尸索,"戊寅年...戊寅年..."

"他属虎!"毛道长的声音炸响在脑后,"生辰八字看玉佩背面!"

果然刻着"戊寅庚申丙戌丁亥"。送魂过程顺利,但回程时书生尸体突然坐起。

"正常。"

毛道长在停尸房门口抽烟,"魂走了,肉身还残留点反应。泼点糯米水就好。"

深夜考核时,他忽然把尸油灯按在我胸口:"如果走阴桥到一半灯灭了..."

"就咬舌尖血重燃?"

"错!"

他吹灭灯,"灯灭说明有阴差抢魂。这时候要..."突然掐住我脖子按进棺材,"抢先把尸体烧了!"

我在棺内疯狂挣扎。他松开手冷笑:"记住了?活人比鬼重要。"

月底走镖前夜,毛道长把青铜铃系在我腰上:"明晚送七具货走阴桥。你押阵,我引路。"

"要是遇上..."

"没有要事。"

他磨着桃木钉,"送不走的魂,就用这个钉在桥上——宁可魂飞魄散,别害活人。"

子时阴风大作。七具尸体自行爬进槐木棺,我按毛道长教的咬破手指,在每具棺盖画血符。

"起桥!"

随着他摇响招魂幡,石桥从血雾中浮现。这次桥头多了个撑伞的青面人。

"阴差..."毛道长把我往后扯,"撒金箔!"

金箔飘到青面人脚边化作灰烬。他伸出三根手指。

"要三个魂当买路钱。

"毛道长脸色发青,"你挑三具横死的..."

"不行!"我攥紧捆尸索。

青面人突然闪到面前,伞尖抵住我咽喉。

毛道长暴喝:"打他膻中穴!"

手掌拍中青面人的瞬间,整座阴桥都在震颤。他退了两步,伞面出现焦痕。

"滚回你的枉死城!"毛道长趁机甩出七枚铜钱布阵,"快送魂!"

我嘶吼着挨个拍打棺盖:"阴司开路!轮回有序!"捆尸索抽得火星西溅。最后一具尸体刚进桥洞,鸡鸣破晓。

回魂后发现七窍都在渗血。毛道长往我嘴里灌符水:"算你命大。下次阴差要价..."

"不给。"我吐出口黑血,"你说过活人比鬼重要。"

他愣了下,独眼里闪过笑意:"狗日的倒学会顶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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