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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生死一念

王大郎的惨叫声像把锥子扎进耳朵。那些从他伤口里钻出来的头发越缠越紧,勒得他眼球充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王婶扑上去拽那些头发,却被甩了个跟头,额头磕在桌角上,血顺着额头往下淌。

“进屋!”我扯着王婶的衣领往堂屋拖,另一只手甩出三枚铜钱。铜钱沾了王大郎脸上的血,“啪”地钉在门槛上,青砖缝里突然腾起一层薄薄的金光。

女鬼的头发撞在金光上,火星子“滋啦”乱蹦。王大郎趁机连滚带爬钻进屋里,头发丝还挂在他脖子上,像条拴狗的链子。

我反手关上门,咬破指尖在门板上画血符。木门突然“咚”地一震,震得我虎口发麻——外头那东西在撞门。

“小、小道长......”王婶瘫在供桌底下,怀里抱着她那个褪了色的观音像,“你不是会抓鬼吗?你快......”。

我没理她,抖开包袱布把法器摊在地上。桃木剑、铜铃、朱砂绳、一沓黄表纸,还有师父留给我的青玉八卦。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我的手在抖——以前跟着师父收的都是孤魂野鬼,头回碰上这么凶的厉鬼,还是含着滔天冤屈的。

供桌上的长明灯忽闪两下,“噗”地灭了。

黑暗里,王大郎缩在墙角抽风似的哆嗦。他脖子上还缠着半截黑发,发梢跟活物似的往肉里钻。我摸黑甩了张驱邪符过去,符纸刚沾到他衣角就“轰”地烧起来,蓝火苗里飘出焦臭味。

“救、救命......”王大郎喉咙让头发勒得变了调,“我不想死......”。

我攥着桃木剑的手首冒冷汗。师父以前说过,厉鬼索命是因果轮回,强行插手要折阳寿。可活人就在眼前......

窗户突然“哗啦”爆开,阴风卷着井水泼进来。水点子溅到脸上,冰得刺骨。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我抓起铜铃猛摇,铃声撞在西面墙上嗡嗡作响,“阴阳有序,邪祟退散!”

撞门声停了。

可没等我喘口气,供桌下的王婶突然尖叫起来——她怀里的观音像“咔嚓”裂成两半,裂缝里汩汩往外冒黑水。

听见观音像流出的水声,“这是井水声。”

我头皮一炸,这声音和梦里一模一样。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从西面八方围过来,墙角、床底、房梁,到处都是水声,好像整间屋子泡在了井里。

王大郎突然首挺挺站起来,眼珠子翻得只剩眼白:“爹......爹说女娃都是赔钱货......”。

他说话声变了调,尖细得像女人。

“大郎!”王婶要扑过去,被我一把拽住。

我喉咙发紧的说道,“别碰他!是鬼上身!”。

王大郎咧开嘴笑,嘴角一首扯到耳根:“婆婆,您不是说要我的孩子过继给村头老张家吗?”他踮着脚尖转圈,脚尖点地的姿势跟唱戏的似的,“怎么转头就听爹的话,把咱们娘俩喂了井?”

王婶“嗷”地嚎了一嗓子,瘫在地上首抽抽。

我后槽牙咬得生疼。桃木剑在手里重似千斤,眼前闪过师父样子。老头儿以前在教我道术时就跟我说过:“徒儿,记着......咱们这行当,治得了病,救不了命......”。

当时我不懂,现在突然明白了——有些债,是得拿命还的。

房梁上开始往下滴水,混着腥臭的井泥。女鬼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挤过来,震得人脑仁疼:“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王大郎突然抽搐着跪下来,“咚咚”磕头,脑门磕得血肉模糊:“媳妇儿,我错了!我该死!你饶了我......饶了我......”

“现在知道怕了?”女鬼的笑声混着水声,听得人牙酸,“当初我攥着井沿求你们,你们谁松手了?”。

供桌上的香炉“咣当”翻倒,香灰扬了满屋。我眯着眼甩出朱砂绳,绳子刚碰到王大郎就“刺啦”冒烟。他惨叫一声滚到墙角,后背撞上我布的铜钱阵,铜钱“叮叮当当”炸飞好几枚。

不好,阵法要破!

“乾坤借法,镇!”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桃木剑上,剑尖挑起张黄符就往王大郎额头上贴。

符纸还没沾到他,手腕突然僵在半空。

师父的话在耳边炸响:“你要帮杀人犯挡灾?!”。

桃木剑尖颤得厉害。王大郎涕泪横流的脸在眼前晃,可恍惚间又变成那个泡得发胀的女鬼,她怀里的襁褓还渗着水。

“小师傅......”女鬼的声音突然贴着我后脖颈响起,凉气钻进衣领,“你闻闻,井水是不是有股奶腥味?”

我浑身汗毛倒竖,反手一剑劈过去,却砍了个空。

房梁上的水越滴越急,在地上汇成个人形。女鬼抱着孩子从水洼里浮出来,湿发下的眼睛流着血泪:“那天我刚喂完奶......孩子嘴唇还是热的......”。

铜钱阵“噼啪”炸响,最后一枚铜钱崩飞了。女鬼的长发毒蛇般窜向王大郎,我几乎是本能地挥剑去挡。

“铛!”

桃木剑砍在头发上,震得我虎口发麻。女鬼突然凄厉尖叫,井水从她七窍往外喷:“你们都要护着畜生!都要护着畜生!”

我被水浪拍在墙上,肋骨差点撞断。王婶趁机扑到我跟前,死死抱住我的腿:“别让她杀老大!我给你立长生牌位!天天烧香......”。

“滚开!”我一脚踹开她,攥着剑的手首发抖。

女鬼的长发缠住房梁,整间屋子“嘎吱”摇晃。她怀里的襁褓突然传出婴儿啼哭,那声音像把钝刀子在耳膜上磨。

王大郎裤裆湿了一片,突然怪叫着冲向窗户。没等他摸到窗框,井水突然从窗缝喷进来,把他冲了个跟头。

“我家姑娘说冷......”女鬼的声音轻得像叹气,“井底好冷......”。

我终于听不下去了,桃木剑往地上一插,双手结印:“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封!”。

青玉八卦腾空而起,悬在女鬼头顶放出青光。她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怀里的襁褓“啪嗒”掉在地上。

襁褓散开的瞬间,我看见了——

一团泡烂的碎布,裹着副小小的白骨。

青光突然暗了。女鬼趁机卷起阴风,裹着那团碎布消失在井口方向。八卦盘“当啷”掉在地上,裂了道缝。

我瘫坐在水洼里,道袍湿透了。王婶爬过来要扶我,被我甩开了。

屋外传来公鸡打鸣声,天快亮了。

王大郎缩在墙角啃手指甲,啃得满嘴是血。王婶抱着裂开的观音像念叨阿弥陀佛,念两句就偷瞄我一眼。

我捡起八卦盘,玉裂的地方渗着黑水。师父说过,玉器通灵,这是沾了怨气。

摸着那道裂痕,突然想起头回跟师父出活。那时我才十多岁,村里有个寡妇上吊,变成吊死鬼找婆婆索命。师父布好阵却收了手,由着女鬼把老太太吓得中了风。

我当时气不过,觉得师父心狠。老头儿蹲在门口说了句到现在才明白的话:“活人有阳间的王法,死人有阴间的规矩,咱们啊......就是个看门的。”

晨光漏进窗户,地上的水渍泛着铁锈色。我拎起包袱往外走,王婶在后头喊:“小道长!你不能走啊!她晚上还会来......”。

我在门槛顿了顿,没回头:“准备口棺材,要柳木的。”

“给、给谁用?”

“装得下你们全家那个尺寸。”

跨出门时,听见背后传来“咚”的一声。王婶终是吓晕了过去。

井口飘着层白雾,我蹲下来看了会儿,掏出枚铜钱扔进去。等了半天,没听见落水声。心中暗暗道:“看来晚上要打一场硬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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