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川看准时机，一个闪身冲到两人中间（位置选得极好，在两人攻击间隙），张开双臂，一副英勇无畏、舍己为人的模样：“够了！都停手！要打，先打死我文川！” 他闭着眼，昂着头，一副引颈就戮的悲壮姿态。
正打得火热的牛头马面都是一愣。牛头的棒子硬生生停在文川头顶三寸处，带起的劲风吹乱了文川的头发。马面的叉尖也停在文川胸前，寒气刺骨。
“你……”牛头看着文川“大义凛然”的样子，再看看旁边喘着粗气、一脸憋屈的马面，满腔怒火突然像是被戳了个洞，泄了大半。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这小子……不怕死？还劝架？好像……他也没那么坏？刚才……是不是俺老牛太冲动了？
马面也是惊疑不定。这小子刚才还挑拨离间，现在又跑来劝架？演的哪一出？不过看他那样子，倒真不像怕死的奸猾之辈。
文川睁开眼，眼神“清澈”而“诚恳”，对着牛头说：“牛头大哥，千错万错都是小子的错！您和马面大哥义薄云天，肝胆相照，是地府有名的好兄弟！怎么能因为我这个外人伤了和气？您打我吧！是我挑拨的！” 又转向马面，深深一揖：“马面大哥，小弟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害您被牛大哥误会，小弟罪该万死！请您原谅！也请您劝劝牛大哥，莫要因我伤了兄弟情义！”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认错和吹捧，瞬间击中了牛头马面这两个首肠子（或者说缺心眼）的糙汉。牛头只觉得这小子虽然犯了错，但敢作敢当，重情重义（主要是夸他们兄弟情），是个“好汉”！马面也觉得文川态度诚恳，而且确实自己和老牛打起来太不值当。
牛头挠了挠巨大的牛头，瓮声瓮气地收起狼牙棒：“啧……小子，你……你这认错态度倒是挺好。算了算了，俺老牛也……也有点冲动。”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马面，“老马，那个……刚才打疼你没？”
马面也收回叉子，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老牛，你这脑子，以后能不能动动？” 他看向文川，马脸上挤出一丝怪异的“和善”笑容：“小子，算你识相！看在你诚心认错，又极力维护我兄弟情义的份上，我们哥俩就不跟你计较了！”
“多谢两位哥哥宽宏大量！”文川立刻顺杆爬，满脸“感激”。
牛头看着文川，越看越觉得顺眼，突然一拍大腿（发出哐当一声）：“诶！老马！俺看这小子够义气！敢作敢当，还知道维护兄弟情义！这不跟咱们哥俩一样吗？”
马面也是一愣，上下打量着文川，点点头：“嗯……老牛你这次说得有点道理。这小子虽然本事还差点（文川嘴角微抽），但这股子义气劲儿，难得！”
牛头兴奋起来，巨大的牛眼放光：“那还等啥？俺牛头看人最准！小子，俺看你投缘！老马，干脆，咱们仨就在这奈何桥头，结为异姓兄弟如何？！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呃，一起给阎君当差！”
“噗！”文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啥？结拜？在这？跟牛头马面？他只想赶紧脱身，怎么事情往更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马面摸着马下巴，居然也在认真考虑：“嗯……倒也不是不行。这小子挺有意思，以后阎罗殿里多个兄弟，办差也多个帮手？而且咱们哥俩收个小弟……嘿嘿，说出去也有面子！小子，你意下如何？”
文川看着牛头那充满“真挚”期待的牛眼，再看看马面那“你赚大了”的马脸，心中万马奔腾，无数个“荒唐”在刷屏。但眼下这情况……拒绝？怕不是又要被砸成肉饼！
他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脸上挤出无比“惊喜”和“荣幸”的笑容，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两……两位大哥如此抬爱！小弟文川……文川何德何能！承蒙不弃，愿追随两位大哥，从此同生共……呃，同在地府为阎君效力！”
“好！痛快！”牛头大喜过望，一把拍在文川肩膀上，差点把他拍进土里。“以后你就是俺们三弟了！”
“嘿嘿，三弟！”马面也凑过来，用叉子柄捅了捅文川，“以后跟着大哥二哥混，包你在地府横着走！”
于是，在阴森森的奈何桥头，在无数懵懂游魂的围观（或者说无意识飘荡）下，一场荒诞绝伦的结拜仪式开始了。
没有香案，牛头用狼牙棒在地上砸出三个坑当香炉（忘川河边拔了三根不知名的枯草当香）。
没有黄纸告天，马面扯着嗓子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嚎了几句自创的结拜誓词（无非是兄弟同心，打架一起上，有酒一起喝，有鬼一起抓）。
没有鸡血，牛头豪迈地表示“咱兄弟情义比血浓”，省略这一步。
最后，三人——狰狞的牛头、狡黠的马面、一脸生无可恋内心疯狂吐槽的人类文川——对着那三根插在坑里的枯草，在牛头“一拜天地（地府）……呃，拜阎君！”的吼声中，齐齐躬身下拜。
“二拜……拜谁？算了，再拜阎君！”牛头继续吼。
“兄弟交拜！”这次是马面尖声接上。
三人互相胡乱拜了拜。文川弯腰时，能清晰听到自己腰椎发出的抗议声，以及体内师父残魂一丝极其微弱、仿佛带着点哭笑不得意味的波动。
“礼成！哈哈哈哈！”牛头开怀大笑，震得整个桥头都在抖。他一把搂住文川（差点让文川窒息），“从今往后，你就是俺牛头和老马的三弟了！有啥事，报俺们名号！”
马面也得意洋洋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三弟啊，以后遇到不长眼的鬼差小鬼，首接说你是牛老大和马二爷罩着的！对了，你要去阎罗殿干啥来着？现在都是自家兄弟了，跟哥哥们说说？”
文川好不容易从牛头的“铁臂”中挣脱出来，看着眼前两张充满“兄长关爱”的狰狞面孔，只觉得头大如斗，前途一片“灰暗”。他硬着头皮，挤出笑容：“大哥，二哥……此事说来话长，小弟确有一桩关乎生死的要事，急需面见阎君陈情……”
牛头一拍胸脯：“见阎君？包在哥哥身上！走！大哥二哥这就带你去！”说完，不由分说，一左一右夹着文川，迈开大步就朝那森严的阎罗殿方向走去。马面还在旁边絮叨：“三弟啊，待会儿见了阎君别紧张，有哥哥们在呢！不过阎君脾气不太好，你说话得注意点……”
文川被夹在中间，像个被押送的犯人（也确实是），感受着两个“结义兄长”身上传来的浓烈牲口味和阴煞气，听着他们粗声大气的“关怀”，再想想自己的目的和即将面对的可能更恐怖的存在，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师父……弟子在地府，好像……多了两个了不得的“靠山”？只是这路，怎么越走越觉得……诡异中透着绝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