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着龟裂的大地,叶帆踩着滚烫的黄土,走进了灾民聚集的村落。
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的更加惨烈——
干涸的河床上,几个瘦骨嶙峋的孩童正用木棍挖着泥土,试图找到一点的痕迹;破败的草棚下,一位老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婴儿,眼神空洞;远处,几个青壮年围着一口枯井,徒劳地向下张望,仿佛多看几眼就能盼来水源。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绝望的气息。
叶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正是他要找的机会。
他故意踉跄几步,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疲惫的旅人,然后走向一群正在分食野菜的村民。
"这位大哥,"他沙哑着嗓子问道,"可知道哪里能讨口水喝?"
村民们警惕地打量着他,但见他衣衫同样破烂,面容憔悴,这才稍稍放松。
"后生,这里哪还有水?"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苦笑,"连树皮都快啃光了。"
叶帆顺势坐下,与他们攀谈起来。他刻意流露出对灾情的关切,又不着痕迹地透露出自己曾走过几个州县,知道些外面的消息。
很快,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被人搀扶着走来——正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听说来了个见多识广的后生?"村长眯着昏花的眼睛打量叶帆。
叶帆连忙起身行礼,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游学的书生,谎称因旱灾与家人失散。
"唉......"村长叹了口气,"朝廷早该发赈灾粮了,前方城里明明有粮仓,却迟迟不见动静。"
叶帆眼睛一亮:"晚辈愿去城里打探消息!"
村长却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枯瘦的手指意外地有力:"后生,遇事莫要冲动。"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这世道......有些事,不是有善心就能办成的。"
叶帆心头微动,隐约觉得这村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但他很快压下疑虑,郑重地点头应下。
当夜,他借着月色离开村落,朝着城主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如墨,叶帆隐去身形,如一阵风般掠过城墙,潜入城中。
很快,他轻而易举打探到了知府和赈灾官员的去向——正是城内最豪华的青楼——醉仙楼。
等叶帆来到醉仙楼,此刻正是灯火通明,丝竹声隐隐传来。
他循着声音,悄然翻上二楼雅间的屋檐,透过雕花窗棂的缝隙向内望去——
屋内觥筹交错,几位身着官服的男子高坐上首,几个富商模样的胖子正殷勤陪笑。
桌上摆满珍馐美味,酒香混着脂粉气在屋内弥漫。
"鲤鱼焙面,延津做法,还请两位大人享用!"一个脑满肠肥的商人谄笑着端上一盘菜肴。
那鲤鱼通体金黄,鱼身被片成薄如蝉翼的肉片,重新摆回鱼形,淋着琥珀色的酱汁。鱼头高昂,鱼尾,仿佛仍在游动。底下垫着的面条吸饱了鱼汤,晶莹剔透。
"延津?"一位官员夹起一片鱼肉,疑惑道。
"回大人,延津是附近一个小城。"商人搓着手解释,"旁边有条大河,鱼做得最是出名。不过如今大旱......"他讪笑两声,"河也干了。"
刘明远盯着盘中栩栩如生的鱼,淡淡道:"大灾之年,有些过了。"
但下一刻,鱼肉入口的瞬间,鲜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
鱼片嫩得几乎化开,酱汁中隐约有酒香,回味中还带着一丝山椒的麻。
"好鱼!"刘明远忍不住赞叹,随即放下筷子,"周老板,粮食也凑齐了,赈灾也按你们的意思晚了几天,这下总该开仓了吧?"
知府与那姓周的商人交换了个眼神。
"刘大人别急嘛!"周老板端起酒杯,"再给五日。那些灾民手里还有些地契、传家宝没吐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再饿五日,他们怕是连祖坟都能卖了!"
刘明远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周老板突然拍手。
珠帘轻响,两个长相相似,衣衫单薄的少女怯生生地走进来。
薄纱下的肌肤若隐若现,有个看起来不过十西五岁的女孩,手腕上还带着淤青。
"这对姐妹花绝对是这几日'收获'中的极品,我们己经检查过了,都还是清白之身,权当孝敬两位大人了。"周老板笑得满脸褶子。
张汝贤一把揽过最近的少女,在她惊惶的尖叫声中大笑:"好!本官就笑纳了!"
……
叶帆眼神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虽然无法如同凡人一般去看待眼前一切,但不妨碍他非常明白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是人渣。
虽然知道在不能随意屠戮凡人的前提下,和这些人渣打交道只会让自己念头不通达。但叶帆还是决定尝试一次。
深夜,等这些人各自回府后,叶帆跟上了刘明远的身后,他刚才看得出,这一桌子就这个人可能会有良心,但不多。
刘明远摇摇晃晃地回到府邸。
月光穿过树梢,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当刘明远关上房门,正欲更衣时,烛火突然摇曳。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己站在房中,眼神冷得像冰。
"你......"刘明远喉结滚动,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代表城外灾民而来。"叶帆的声音十分平静,"请大人开仓放粮。"
"原来是为了那些灾民……"刘明远松了一口,随即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少侠有所不知!本官日夜为此事忧心,奈何......"
"但官场倾轧,上有知府压着,下有豪绅掣肘,我......也无能为力啊。"
叶帆没有说话,就看着他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随后,又见他忽然一脸坚定:"少侠若是不信,尽管立刻诛杀本官,若是能以本官的死,换取城外灾民的活,本官亦甘之若殆!"
叶帆轻叹一声,原来若是这个世界没有修仙,便会是个这样的世界吗?
他不由心中感叹。
他并非凡人,又怎么会可能被这些装出来的大义凛然骗到。
但就在此刻,窗外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刘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来人啊!有刺客!"他突然扯着嗓子大喊,同时飞快退到墙角,脸上伪装的悲悯瞬间化作得意,"你们这些江湖人懂什么?真当本官不想做清官?"
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明远整了整衣冠,冷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人有自己的道义,但你们可知我们当官的难处,日夜禅精竭虑,有时候我都恨自己当官,不如当个平常百姓。"
"是吗?"
从开始说话后便再未曾开口的叶帆突然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我记住你这句话了。"
烛火猛地一颤,刘明远只觉眼前一花。
当士兵破门而入时,房中早己空无一人。
夜风穿过大开的窗户,吹得刘明远浑身发冷。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少年临走时那句话,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