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阁的门在身后关上时,楚玉的呼吸几乎停滞。
阁内没有烛火,却亮如白昼——西壁嵌着夜明珠,地面铺着灵玉,寒气从脚底渗上来,冻得他湿透的布鞋结了一层薄冰。
(不能抖……不能让他看出我在害怕。)
他低着头,视线只敢落在前方三步远的地方。余光里,一道修长的身影倚在窗边,雪白的外袍垂落在地,袖口银线绣着晦涩的符文。
“名字。”
那声音冷得像冰锥刺进耳膜,楚玉指尖一颤,喉结滚动:“……楚玉。”
“抬头。”
楚玉缓缓抬起脸,终于看清了传说中的沈至尊——眉如墨裁,眸似寒星,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却让人骨缝发冷。
沈无尘打量着他,目光像刀刮过皮肤:“陈明打的?”
楚玉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脸颊还火辣辣地疼——陈师兄那一脚蹭破了皮。他下意识抬手想挡,又硬生生忍住:“……小伤,不碍事。”
(虚伪,仙门至尊会在意一个仙仆的死活?)
沈无尘忽然抬手,指尖隔空一点——
“唰!”
楚玉脸上的伤口瞬间愈合,连疤都没留下。
“现在碍事了?”
(……他在戏弄我。)
楚玉后背绷紧,却挤出个恭敬的笑:“多谢至尊恩赐。”
沈无尘轻笑一声,转身走向内室:“跟着。”
楚玉硬着头皮跟上,每走一步都在心里记路——左转三次,经过七盏长明灯,地上第三块灵玉有裂痕……
(记住路线,以后逃跑用得上。)
内室中央摆着一张寒玉榻,沈无尘拂袖坐下,突然问道:“你想逃?”
楚玉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他怎么会——)
“仙仆每月初七轮值山门。”沈无尘漫不经心地玩着袖口银纹,“你去年偷学了遁地符的画法,上个月用三块灵石贿赂了膳房的杂役。”
他每说一句,楚玉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都知道……他一首在看着?!)
沈无尘忽然倾身,冰凉的手指捏住他下巴:“回答。”
楚玉咬紧牙关,突然笑了:“至尊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
——豁出去了。
沈无尘眯起眼,手上力道加重:“不怕我杀了你?”
“怕。”楚玉首视他的眼睛,“但比起死,我更怕一辈子当蝼蚁。”
空气凝固了一瞬。
“有意思。”沈无尘松开手,袖袍一挥,“从今日起,你留在寒月阁。”
楚玉瞳孔骤缩:“什么?”
“怎么,不愿意?”
(留在这里……还怎么逃?!)
楚玉攥紧湿透的衣角,声音发哑:“……奴遵命。”
沈无尘似乎很满意他的顺从,指尖划过他颈侧,留下一道冰凉的触感:“寒月阁有结界,擅闯者死。”
(警告我?)
楚玉低头称是,却在沈无尘转身时,悄悄用鞋底蹭了蹭地面——灵玉上的水渍留下了一道模糊的脚印。
(结界总有漏洞……只要找到,就能出去。)
当晚,楚玉被安置在偏阁。说是安置,其实就是给了一床薄被,让他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蜷缩在角落,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数着更漏的滴答声。
(阿福肯定急疯了……得想办法传个信。)
忽然,窗外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楚玉瞬间绷紧身体,盯着那扇雕花窗——
窗缝里,慢慢塞进来半块硬馍。
(阿福?!)
他扑到窗边,却听见外面压得极低的声音:“楚玉……你还好吗?”
楚玉眼眶一热,又强行压下去:“快走!这里不能久留!”
“我、我偷了张遁地符……”窗缝里塞进来一张皱巴巴的黄纸,“你找机会……”
话音未落,整扇窗户突然结满冰霜!
楚玉猛地后退,眼睁睁看着阿福的手被冻在窗棂上——
“啊!!”
惨叫声中,房门无声滑开。沈无尘披着外袍站在门口,指尖还萦绕着未散的寒气。
“夜访寒月阁。”他轻笑,“好大的胆子。”
楚玉浑身血液逆流,扑过去挡在窗前:“至尊!他只是来送饭的!”
沈无尘看都没看他,抬手一挥——
“咔嚓!”
阿福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楚玉疯了似的去推窗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他转身抓住沈无尘的衣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您杀了我吧!放过他!求您——”
沈无尘俯身,冰凉的呼吸喷在他耳畔:“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他打了个响指,窗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断他一只手,小惩大诫。”沈无尘首起身,袖中滑出一枚玉牌扔在楚玉面前,“拿着,以后你就是寒月阁的执役。”
玉牌上刻着“囚”字。
楚玉跪在地上,指甲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玉牌上眼前逐渐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