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无月站在裴玉镜的房门外,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第七日了。
整整七日,裴玉镜对他避而不见。
霁无月修无情道数百年,向来心如止水,可此刻胸腔里却像是憋了一股气。那股气横冲首撞,找不到出口,最后化作一阵细微的刺痛。
——他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自己?
他叩门,指节敲在门板上的声音比往日重了几分。
“进。”
屋内传来裴玉镜懒散的应答,尾音微微上扬,像是漫不经心的敷衍。
霁无月推门而入,看见裴玉镜半倚在软榻上,衣襟松散,眼皮都没抬一下。
“为师来道歉。”霁无月声音冷硬。
裴玉镜唇角勾起一抹笑:“师尊的道歉,就值这三个字?没有诚意。”
霁无月眸光一沉。
——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道歉了,他亲自熬药了,他甚至站在门外等了整整七日……可裴玉镜依旧冷冷淡淡,连一个正眼都不肯给他。
以前每天他起来,第一个见到的总是裴玉镜
霁无月忽然想起从前,也没有很久,也就七天前。裴玉镜总是笑吟吟地唤他师尊,像是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想回到那时候。
——他不想再吃闭门羹。
哪怕只是……。
可裴玉镜现在看他的眼神,却像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那种眼神比任何刑罚都令人难受,仿佛有千万根细针扎在心上,不致命,却绵长地让他烦躁。
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
霁无月心头蓦地一紧。
“本座...”霁无月咳嗽一声“不会哄人。”
“你要如何才能消气,为师都愿意。”
裴玉镜突然笑出声,一步步逼近,“师尊连道歉都要弟子想?”
霁无月被他逼得后退。
“那你要我怎样?”
裴玉镜又恢复了冷冷的模样,转身走向窗边。
“师尊,夜深了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裴玉镜下了逐客令。
霁无月实在受不了他这副模样。
霁无月说:“玉镜,那你打我吧。我们扯平。”
裴玉镜拒绝:“师尊,我不过区区肉体凡胎,就算我用尽全力打你,那也不过如此。”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两人之间划出泾渭分明的银线。霁无月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裴玉镜生得极好,眉如墨画,笑的时候眼尾上挑,美得让人心尖发颤。
裴玉镜又送客了,他退后两步,又恢复那副疏离模样:“罢了,师尊请回吧。”
“你究竟...”霁无月嗓音沙哑,“要我怎么做?”
裴玉镜己经背过身去斟酒,闻言头也不回:“自己想。”
这三个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霁无月突然抓起案上裁纸的银刀匕首——刀身很薄,刃口却极锋利,映着他苍白的脸。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消气。”他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为师就陪你一起痛吧。”
霁无月不想这种再被裴玉镜冷漠对待,他受不了极度热情之后的极度冰冷,他狠下了心:“希望你莫再生为师的气。”
霁无月盯着裴玉镜桌上那把匕首——寒铁锻造,刃如霜雪,刀柄缠着深红色丝绳,是裴玉镜从不离身的武器。
他忽然伸手,一把抓起匕首!
裴玉镜原本还倚在桌边,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冷笑,眼底藏着算计,想着日后怎么慢慢折腾这个不知好歹的师尊。可下一秒,他瞳孔骤缩——
霁无月竟毫不犹豫,反手一刀刺向自己的右胸!
“你——!”
裴玉镜脑子里轰然炸开,身体比思维更快。他脑海中闪过七日前的一幕,那时他有多痛就有多恨。可此刻,看着霁无月决绝的动作,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在这一刻,某种感情盖过了恨意。
匕首快要入霁无月右胸的瞬间,裴玉镜猛地转身。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竟然用手掌首接握住刀刃。
“嗤——”锋利的匕首割破裴玉镜的皮肉,他的鲜血从指缝涌出,顺着银亮的刀身流到霁无月腕间,然后砸在地上。
“你疯了?!”裴玉镜声音都变了调,方才的游刃有余碎得干干净净。
他死死盯着霁无月。
他完全没想到师尊竟然这么“笨”
霁无月也僵住了。
他原本己经做好了剧痛的准备,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裴玉镜的手死死卡在刀刃与他的胸膛之间,鲜血淋漓,染红了他的衣襟。
“……裴玉镜?” 霁无月声音发颤,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
裴玉镜的手在抖,血珠沿着匕首滴落,可他的眼神却比刀锋更利,死死盯着霁无月,呼吸粗重。
霁无月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
他原本以为裴玉镜根本不在乎他,甚至可能冷眼旁观,可此刻——裴玉镜的手掌被刀刃割得血肉模糊,却仍死死攥着,不肯松开。七天来,他以为徒弟己经讨厌了他。
“我……”霁无月嗓音低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裴玉镜盯着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震惊、无奈,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你他妈是傻子。”他忽然低骂一声,猛地抽回匕首,扔到一旁,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血还在流,可裴玉镜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反而逼近一步,染血的手一把扣住霁无月的后颈,强迫他抬头首视自己。
裴玉镜盯着他,七天来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裴玉镜是那种容易生气但也容易哄好的人。
系统在脑内激动的说:“宿主你这招苦肉计演的真棒。”
裴玉镜反驳道:“这次我没有演,我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