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更多的回忆涌现在裴玉镜脑海中。
幸福的,痛苦的,哭泣的,沾满血腥的,不过都只是一闪而过。
这些回忆来的太迟,他己经在不知不觉间错过了他的“幸福”。
裴玉镜无力地捂住脑袋。
白光中,一个接一个人,像是没有终结,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他们看不清脸,月光如白玉,圣洁的光辉洒在每个人脸上。他们开始齐齐跪倒在神像面前,双手合十,虔诚的神情,在祈求着什么,在祷告着什么。
他们嘴唇蠕动,虔诚的诵念声汇聚成潮水——
“祈求神明垂怜……”
“赐我解脱……”
“渡我苦厄……”
裴玉镜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这群无脸人齐齐转头看向裴玉镜。
他们在疑惑。
他们在等待。
他们在无声地质问——
“你为何不跪?”
裴玉镜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高处的神像绽放出刺目金光,悲悯的嗓音从天穹落下:“裴玉镜,你也是神的子民,加入他们吧。神会给予你无上的力量,神会救赎你出困境。
皈依吧,神将赦免你的罪孽,斩断你的枷锁…”
一声巨响——
众人惊呼。
红色衣袂翻飞间,供奉千年的神像被狠狠推倒——
白玉雕琢的面孔摔得粉碎,裴玉镜踩踏着神像残骸仰头大笑:
“我裴玉镜——”
“只拜自己!”
众人一波波,沸腾,汹涌,朝裴玉镜袭来。
裴玉镜张开双手,坦然接受。
那一瞬间——
裴玉镜睁开了双眼。
裴玉镜将双手交叠在胸前。
因为天亮了,他要继续前行了。
他踩过满地阳光,如同踩碎昨夜梦境里跪拜的众生。
半年后。
在这半年里,一正一邪两个帮派迅速崛起,互相都有着数量庞大的教众。
正派:玄光净世,玉枢
反派:鬼哭死海,玄青
西陵鹤怨这半年来别说把裴玉镜抓回来,连个人影都没见到,最近一次听到裴玉镜的消息就是死在偏远的北方雪地中了。
这是古代,交通没有这么发达,西陵鹤怨好不容易跋山涉水历经两月过去。
西陵鹤怨跪在雪地里,十指鲜血淋漓。
西陵鹤怨愣住。
雪还在下,簌簌地落在他肩头,落在那堆洋葱上。他盯着它们,忽然觉得荒谬至极。
裴玉镜连假死都要戏弄他。
因为自己徒手挖了他的坟,却只发现里面的一堆洋葱,熏的自己哭了好一阵。
他更恨裴玉镜了。
恨他狡猾,恨他狠毒,恨他连死了都要让自己狼狈不堪。
可心底深处,却又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
还好他没死。
他只能死在我手里。
裴玉镜是假死的骗子。
他西陵鹤怨就是会刨坟的疯子。
谁也别说谁。
西陵鹤怨站起身,一脚踹翻了那块木牌。
雪越下越大,很快掩埋了那座空坟,也掩埋了他来时的脚印。
半年了。
从最初的“必杀裴玉镜”,到后来的“抓他回去”,再到如今的……
“只想再见他一面。”
西陵鹤怨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
可裴玉镜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有半点消息。
江湖上,玄光净世和鬼哭死海斗得如火如荼,而西陵鹤怨站在风雪里,忽然觉得——
自己像个傻子。
就在他回去的路上。
望山楼。
飞檐翘角,金漆朱栏,九重楼阁拔地而起,俯瞰整座城池。今夜,二楼雅阁被尽数包下——
西陵鹤怨在一楼饮酒。
他不经意地往上一瞥。
二楼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走了出来。
高贵不凡不惹尘埃。
那是一双能迷倒万千男女的眼睛,只是平常总是冷冷地看着你,目光淡漠,仿佛没有人能被他放在眼里。
这个穿着黑衣的人不是裴玉镜又是谁?
他穿黑色时,冷艳又带着几分邪性的蛊惑。完美的脸庞在黑衣映衬下近乎妖异,像一尊被供奉在暗处的邪神像。左耳两颗银蓝莲花耳钉依旧。
西陵鹤怨恍然见到裴玉镜的第一个想法,不是狠,不是怨,而是在想。
裴玉镜又好看了。
西陵鹤怨思绪乱飞,竟然想到了裴玉镜要是有孩子一定会很漂亮,因为裴玉镜真的很漂亮。
西陵鹤怨垂头。
慢着,他身边那个是谁?
玄青感到一阵被注视的目光,朝西陵鹤怨望去,接着拿出黑白折扇,浅笑。
玄青穿着雪色长袍绣着暗纹墨竹,远看素雅如谪仙,近看竹叶皆是由诅咒组成。
黑白折扇上面写着一句诗。
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乾坤一局棋。
玄青侧身与一旁的裴玉镜谈笑,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西陵鹤怨站在楼梯处,等着他们下来。
西陵鹤怨看看他,又看看他旁边的玄青。
裴玉镜面无表情,也不吃惊。
西陵鹤怨看了看裴玉镜,他们度过的那几年好像是一场梦,这是假象吗?
他该如何去面对呢。
裴玉镜依旧高高在上从他身边经过。
西陵鹤怨一时间头晕目眩,裴玉镜给玄光净世的右使无涯一个眼色。
“西陵公子。”无涯突然从阴影处现身,“教主请您移步圣殿。”
“请跟我来。”
西陵鹤怨被带到圣殿。
“所以……裴玉镜是现在是你们的玉枢教主?”
“刚才和你们教主大人在一起的是谁?”
无涯纠正道:“刚才那个是玄青。就是鬼哭死海的教主。”
“自古正邪不两立。”
“……你们玄光净世不是自诩名门正派?”
“正派?”他扯了扯嘴角,“我们教主说了,这世上本就没有正邪,只有输赢。”
至于这半年发生了什么,要从一个黑夜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