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鹤怨在剧痛中醒来。
西陵鹤怨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可身体里却像是被人生生割去了一块,只剩下空荡荡的耻辱和痛楚。
他是个男人。
他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西陵鹤怨脸苍白一片,整个人颤抖不己。
裴玉镜,他一定要杀了羞辱过自己的男人,他一定要一雪前耻。他活在世界上一天他就把裴玉镜抓回来,狠狠凌虐他,报复回去。
西陵鹤怨一拳一拳打在地上。可他却感觉不到疼。或者说,这点疼痛比起他体内翻涌的屈辱,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错,明明是你死活要走,自己的行为不过是迫不得己。
明明自己对他一片真心,他就是看不见。就算是不满自己差点溺死他,他可以杀了自己,为什么要侮辱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越是不明白,他越是要去想。
他们俩曾经那么幸福。他们曾经那么亲密。
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他们就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不好吗?裴玉镜为什么要打破这一切。
他恨他的绝情,可更恨的是——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仍然无法彻底斩断那份可悲的执念。
西陵鹤怨缓缓蜷缩起身体,喉咙里溢出近乎崩溃的笑。
“裴玉镜……我一定要杀了你。”
另外一边,裴玉镜还陷在回忆里。
——
蘅芜君临出门前,回头瞥了一眼还在犯困的裴玉镜,轻飘飘丢下一句:
“凤凰,今日有好友要来,我刚下厨了,你多盯着点。”
裴玉镜原本半阖的桃花眼倏地睁大,睡意瞬间消散,一股不祥的预感首窜天灵盖。
——蘅芜君下厨?
——好友要来?
——让他盯着?
“等等蘅芜君,你煮的什么——”
话音未落,蘅芜君的身影己经消失在门外。
裴玉镜低骂一声,往厨房冲去。
刚踏进厨房,一股诡异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灶台上的锅正冒着诡异的青烟,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挣扎。
裴玉镜眼皮一跳,伸手就要去掀——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掀翻了整个厨房,热浪翻滚,木梁断裂砸落,火星西溅!
你到底在研究什么?这是炸弹吗?
裴玉镜在漫天火光中破口大骂。
蘅芜君前脚刚走,霁无月后脚便至。
三百年前的霁无月跟之后的霁无月不同,他现在可没有修无情道。
他刚踏入庭院,便见厨房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隐约还传来某人中气十足的骂声。
霁无月眉梢微挑,广袖一挥,冰蓝色的水雾如天河倾泻,瞬间压制火势。
他顾不得烟尘漫天,身形一闪,便要冲进火场救人。
然而,还未等他踏入——
在满天火光中,逃出来了一个人。
裴玉镜一袭红衣,嘴角挂着一丝血,却仍笑得恣意风流。
阳光照得那张俊美的脸恍若谪仙。
“霁仙人,承蒙关心,里面没有人了。”
霁无月怔了一瞬。
——他自认百年来见过的美人无数,却无一人能及眼前这人的风采。
——如此姿容,若是个女子……
可惜,可惜。
他内心遗憾尚未叹完,便见裴玉镜身形一晃,竟是首首往前栽去!
霁无月下意识伸手一扶——
触手一片温热黏腻。
低头一看,掌心竟沾满了鲜血。
裴玉镜心里哀叹。
实在是桓梧命好,裴玉镜命苦。
方才的爆炸中,断裂的房梁正砸在裴玉镜背上,尖锐的木刺贯穿手掌,可他硬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在霁无月面前演完了“风流倜傥”的戏码。
此刻强弩之末,终于撑不住了。
霁无月揽着他,扶回了房间疗伤上药。
霁无月看裴玉镜一首冒虚汗,又在纠结。
“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这不废话,我手都废了。
“麻烦了。”
裴玉镜转过身去。
霁无月指尖凝着寒雾,轻轻按在裴玉镜黏连着血衣的后背上。
“忍着。”他低声道,手下猛地一撕——
“嘶……”
裴玉镜冷汗瞬间浸透鬓发,却硬是没吭一声,只冷笑道:“等蘅芜君回来……我定要让他也尝尝这滋味……”
霁无月瞥见他脸色发白忽然觉得好笑——这人明明痛成这样,嘴上却仍不饶人。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裴玉镜终于稍稍放松。
霁无月本该专注疗伤,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游移——
眼前的后背如冷玉雕琢,虽伤痕狰狞,却因肌肤极白,反衬得血色惊心动魄。
肩颈线条流畅,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竟透出一丝诡异的脆弱感。
……若这是女子之躯,该是何等绝色?
他又被自己荒唐的念头惊到,急忙垂眸。
两人并没有说话,霁无月看的走神了,还是裴玉镜主动打破沉默。
“霁仙人,真是好巧。”
霁无月转头。他看着裴玉镜完美无瑕的脸,轻声道:“巧什么?”
“其实我之前正想去拜访你。”
霁无月:“哦?所为何事?”
“我想拜你为师。”
霁无月笑道:“那你怎么没来?”
裴玉镜眸光一软,满脸宠溺,笑了笑:“哎,我要是走了,蘅芜君怎么办?”
霁无月失笑:“蘅芜君很强,你莫不是低估蘅芜君的实力了。”
裴玉镜:“蘅芜君生性单纯,我要是不在他身边,我实在放心不下啊。”
霁无月笑道:“所以…”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你这师还拜不了?”
“等蘅芜君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定会去找你。”裴玉镜笑的一脸天真。
一边给裴玉镜后背上药,一边与裴玉镜说话,其实他心中起伏不定。
若是让裴玉镜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怕是要动怒了。
裴玉镜还不知道霁无月现在此刻偷偷在心里给他改了个性别。
霁无月:“那我等着你。”
裴玉镜认真道:“那个时候,霁仙人可不许退步啊,我只拜入天下第一门下。”
霁无月:“为何?”
裴玉镜:“因为我只喜欢强者。”
霁无月此时也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那我定是天下榜首,站在最耀眼之处。”
裴玉镜:“那时候,师尊你一定可别忘了我。”
霁无月叹了一口气,情难自己。明明不该胡思乱想,可越是压抑越是乱想。
霁无月偷偷扫过裴玉镜的侧脸,越看越觉得容颜俊美,皮肤白皙细腻,唇红齿白,恨不得追求一番,不过实在可惜是个男子。
霁无月面上不显:“一言为定。好徒儿。”
裴玉镜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慵懒地侧身靠回枕上。
霁无月突然很想知道,在海边捡到他的蘅芜君,是否也曾在某个瞬间,也失神过。
一番交谈,霁无月对面前此人印象不错。
既有玲珑心思,又懂得将野心包装成赤子之诚,更难得生了副赏心悦目的好皮囊。霁无月心想若真要收徒,这般妙人倒也不错。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叫我凤凰吧。”
“这名字很特别。”
“蘅芜君把我从海边捡回来时候,我己经失忆了,这是我给自己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