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无月来到裴玉镜的房门口时,远远就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玉镜一袭红袍,就是在那什么都不做,也如同一幅水墨画。
他正要扬手招呼,嘴角的笑意却突然凝固——裴玉镜身后转出一个白衣男子,正是三日前见过的桓真雅。
更让霁无月脸色骤变的是,裴玉镜手中竟提着两个包裹。
而裴玉镜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霁无月时先是一笑,待注意到自己手中两个包裹的视线,那张向来从容的俊脸顿时挂不住了。
“怎么回事?”霁无月冷道。
桓真雅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将手往裴玉镜肩上一甩:“裴卿把他自己输给我了。”
“你能不能离我们远点?”霁无月准备动手,却见裴玉镜急急摆手。
“师尊别听他胡说!”裴玉镜一脸愤恨说“这只是暂时的..呃..”
“暂时做我的随从。”桓真雅接得顺溜,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晃了晃,“白纸黑字,还有裴卿的手印。”
霁无月狐疑地看向裴玉镜,后者以扇掩面,当然这把扇是从皇凛霜间包里拿的。
只露出一双写满无奈的眼睛:“他绝对使诈了…师尊”
“我只差一点就赢了。”裴玉镜转向桓真雅强调道,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懊恼。
桓真雅轻笑:“赌桌上从来只说结果,不说差一点。”他故意将自己的包裹在霁无月眼前晃了晃。
“裴卿现在不仅要帮我拿行李,之后还要帮我。”
霁无月脸色由绿转黑,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太了解裴玉镜了——这人看似温润如玉,实则骨子里比谁都傲,怎么可能甘心给人当随从?
霁无月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
在路上,马车厢内空间逼仄,三人各据一方,空气仿佛凝固。
霁无月背靠厢壁,双臂交叠,冷眼看着对面的桓真雅。
桓真雅倒是自在,打量着他们二人。
裴玉镜坐在中间,折扇轻摇,看似从容,实则不从容。
他能感觉到左侧霁无月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也能察觉到右侧桓真雅探究的目光。
车轮碾过一块石头,车厢猛地一颠,裴玉镜顺势往霁无月方向倾斜。
“当心。”知道霁无月会扶他,借机贴近霁无月耳边。
桓真雅挑眉,正欲开口,却见裴玉镜嘴唇微动,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对霁无月说了什么。他只能捕捉到几个气音片段:“…师尊...无月峰...惊喜...”
霁无月的表情微妙地变了。
他交叠的手臂稍稍放松,紧抿的唇角线条柔和些许。
裴玉镜说完迅速退回原位,但霁无月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当真?”他声音压得极低,眼中怒火未消,却己混入一丝好奇。
裴玉镜点头,借着衣袖遮掩,指尖在他掌心轻划几下——
霁无月轻哼一声松开手,但眉宇间的寒意己消散大半。
桓真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脚尖故意蹭过裴玉镜的靴子:“裴卿”
“见谅,”裴玉镜微笑,“不过是些家务事。”
“哦?”桓真雅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
马车又一阵颠簸,这次桓真雅故意往裴玉镜身上倒。
桓真雅得逞地靠在他肩上,对着霁无月挑衅地眨眨眼。
“裴卿,”他故意拖长声调,“到了下个驿站,记得给我买蜜饯果子。”
“我拒绝,我们约法三章里可不包括买……”
霁无月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裴玉镜后背发凉:“好啊,玉镜,你去买。”他特别重读了名字,“记得买双份,为师也尝尝。”
裴玉镜夹在两人中间,如坐针毡。
山道蜿蜒,暮春暖风。
原岁沧溟站在无月峰山脚的青石牌坊下,踮脚张望。师兄今日终于要回来了。
“说是午时到,这都未时三刻了...”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
三道人影渐渐清晰。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裴玉镜。
——眼下两团青黑,无精打采。
左手提着个食盒,右手抱着个包袱,活脱脱个行走的货架。
“师兄——”
原岁沧溟的招呼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到了裴玉镜身后的那位男子。
左边那位一袭白衣,眉目如霜,正是无月峰主人自己的大师兄霁无月。而右边那位...原岁沧溟呼吸一滞。
“沧溟师叔”裴玉镜有气无力地唤他,“帮师侄拿点东西...”
“师侄,你这是...”
“别问。”裴玉镜摆摆手,“我过得...一言难尽。”
原岁沧溟悄悄凑近裴玉镜:“这位公子是...?”
“叫他蘅芜就行。”
他殷勤地跑到桓真雅身边:“你远道而来,想必累了。山上风大,我这有件披风...”
霁无月眉头一跳,裴玉镜绝望地扶额。
又是一个被桓真雅外貌欺骗的人,不得不说,桓真雅的脸太具有欺骗性。
桓真雅却笑吟吟地接过披风:“多谢”
“沧溟!”霁无月突然开口,“去把听雪阁收拾出来,给蘅芜公子住。”
原岁沧溟一愣:“听雪阁?那不是...”
“快去。”霁无月语气不容置疑。
桓真雅挑眉:“听雪阁?名字倒雅致,就是不知道离裴卿住处远不远?”
“远得很。”霁无月冷笑,“在悬崖边上,清净远人。”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仿佛能听见噼啪的火花声。裴玉镜赶紧打圆场:“听雪阁风景绝佳,蘅芜一定会喜欢。沧溟,你带路。”
“玉镜”不知何时,霁无月退到他身边,低声道,“你带回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裴玉镜苦笑:“师尊明鉴,弟子也是身不由己...”
“少来这套。”霁无月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