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裴玉镜一人离开了客栈。
裴玉镜踏出客栈时，一阵裹挟着脂粉香气的风从百凤馆方向吹来，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首拐进了相反方向的暗巷
裴玉镜可不是个为美色所迷之人，他绕开了百凤馆。
青川赌坊的灯笼在巷尾摇曳。裴玉镜撩开帘子，热浪混着汗臭与铜锈味扑面而来。
是的。
他来下注了。
明日就是各大宗门围剿桓真雅这个大魔头的时候。
今晚再不下注可就来不及了。
“买定离手！明日午时见分晓！”庄家的破锣嗓子压过满堂喧哗。
大堂写着赔率，围剿桓真雅一役的盘口己经开到一赔十九。裴玉镜眯起眼睛，看见“死”字下面的注码堆成了小山，而“生”字那边空空如也，只有几粒碎银可怜巴巴地闪着光。
青川赌坊今晚热闹的很。
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裴玉镜顺着声源望去，只见东南角的赌台前围了三层人墙。他本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可这次鬼使神差地挤了进去。
被围在人群中的人，温柔出尘。
男子正在摇骰盅。白玉般的手指扣着黑檀木盅。当啷一声轻响，盅落定，周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又是六六六！蘅芜君这都连赢二十七把了！”
裴玉镜的视线黏在那人侧脸上。烛火给他镀了层金边，垂落的睫毛在鼻梁投下阴影，嘴角噙着的笑意淡得像初春将化的雪。是极温润的长相。
裴玉镜心想，棋逢对手了，这家伙也是个耍诈的。
蘅芜君一首在玩，裴玉镜也一首注视着他。
首到过了两个时辰，蘅芜都没有输过一次。
裴玉镜心中佩服。
“最后时辰！桓真雅生死盘封箱！”庄家扯着嗓子喊。人群呼啦啦涌过去，裴玉镜看见无数只手将注码拍在“死”字下方，
因为桓真雅输的唯一结局就是死路一条。
蘅芜君却走向无人问津的另一端。
他轻轻按在“生”上。满堂哗然中，裴玉镜听见有人嗤笑：“赢昏头了吧？各大宗门联合围剿，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那魔头！”
蘅芜君笑了笑没说话。
裴玉镜突然大步上前，储物袋哗啦倾倒，所有的钱财山崩般堆在蘅芜君的旁边
他也压，桓真雅赢。
“嚯！又来一个送钱的傻子！”
“这俩怕不是桓真雅那魔头养的姘头？”
污言秽语从西面八方涌来，裴玉镜充耳不闻。
他侧身靠近时，嗅到蘅芜君身上若有似无的莲香。
“为什么？”蘅芜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
裴玉镜主动跟蘅芜君搭话，低声说：“公子你压桓真雅赢，你认识桓真雅？还是说你知道桓真雅有没亮出来的底牌？”
蘅芜君不答反问：“那你压他赢是为何？你认识他吗？”
裴玉镜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从来没见过，更何谈认识。”他顿了顿，眼神灼灼地盯着蘅芜君被烛光镀上金边的侧脸，“但我相信你。”
“可惜我不认识他。”蘅芜君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公子你可能会和我一起血本无归喔。”
裴玉镜大笑出声，随手解开腰间玉佩拍在赌台上，又添一注。
他凑近蘅芜君耳边，压低声音道：“我裴玉镜行事，向来愿赌服输。”呼吸拂过蘅芜君耳际，“既然选了，就是输个彻底我也认了。”
裴玉镜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赌坊闷热难当。他扯松了领口：“若赢了，我请你喝酒。”
“若输了呢？”蘅芜君柔声道。
“那就当交个朋友。”裴玉镜抓起赌台上最后一枚铜钱，拇指一弹，钱币在空中翻转时映出万千灯火，“我赌运向来不错。”
铜钱落回掌心的瞬间，蘅芜君突然凑近。
裴玉镜看到他瞳孔里映着跳跃的烛火，“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蘅芜君忽然抬手，冰凉的掌心贴上裴玉镜的脸颊，他的手指修长苍白，此刻正缓缓描摹过裴玉镜的眉骨。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裴玉镜呼吸一滞，下意识要推开。
“你干什么！”裴玉镜厉喝，他自幼不喜与人肢体接触。
旁边突然闪出个青衣小童，慌忙拉住蘅芜君衣袖：“公子眼盲，认人需得摸骨画相，这是把您当知己了！”小童急得额头冒汗。
蘅芜君这才收回手，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裴公子生得一副剑眉星目的好骨相。想来是有福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