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风有些大。
风刮了一阵子,就下起雨来。
雨点叮叮当当地敲击着房顶,让寂寞的人注定无眠。
老五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觉得被子里越来越冷,睡不着。
下床喝了一杯热水,去了一趟卫生间。
卫生间里,被艳秋收拾得很干净,有一股飘柔洗发水的味道。
镜子上迸溅了水珠,那是女人洗澡留下的痕迹。艳秋忘记了擦。
老五重新躺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跟女友夜里去公园散步,情绪上来了,控制不住,想跟女友亲热。
他亲吻着女友的唇,女友的脸,女友的眼睫毛……
正在两人热情似火地交缠在一起,身后却传来脚步声。几个男人围上来。
他们奚落老五,推搡他。还伸手去摸女友的胸……
老五忍无可忍,发疯地和这群人打在一起。
他手里抓到什么,就打了过去,把一个人打成重伤。
老五被判入狱十年,赎罪。十年里,每个夜晚,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老五一下子醒了,屋外,雨点还在敲击着房顶。
这不是梦,是发生在老五身上真实的事。
坐牢的第二年,女友嫁给了别人。但姐姐没有告诉他。
等老五从牢里出来,去找女友的时候,女友的孩子都八岁了。
女人,这么容易就忘了一段感情,忘了一个人。
更要命的是,女友嫁给了当年,那个夜晚,和他打仗的其中一个男人。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这声音让他心烦意乱。
晚上出去和兄弟们喝酒,他喝多了,骑着摩托回来。
摩托车在路上曲里拐弯地,不走直线。
他回到宿舍,看到里面关灯了,钥匙却打不开门,门被反锁。
从门缝里,看到浴室透出的灯光,还有灯光里影影绰绰女人的身影。
女人的身影像一道剪纸,丰富了他的想象。
他进屋的时候,心不在焉,加上喝多了,绊在门槛上,扑到艳秋身上。
竟然把艳秋压倒。
艳秋的身体柔软得像一团棉花,他想沉醉其中,再不醒来。
他攥住艳秋的手,想趁着酒醉跟艳秋做亲密的事,可不知道为何,嘴里呢喃出的名字,却是女友的名字。
夜风大,艳秋走的时候,门没有关严,风把门拽开,咣当咣当地来回逛荡。
老五起身关门的时候,风送来一些争吵声,是从女工宿舍传来的。
大半夜不睡觉,还吵架,这帮女人,真有精神头,干活没累着吗?
他走到女工宿舍,见艳秋正跟一群女人吵架。
女工带班的大玲,把墙上的挂钟拨快了五分钟。
这种挑理人的事情,在牢里都没人用,太幼稚。
老五训斥女工赶紧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他没有过多地掺和女工的争斗。争斗到最后,谁胜出,都不影响工地的进度。
手下干活的人,不能太合。他们要是太合,就该联合到一起,琢磨监工和老板。
老五回到宿舍,还是睡不着。他身体火烧火燎的,心里寂寞难耐。
周日相亲,那个姑娘长得漂亮吗?胸大吗?
他把手沿着结实的小腹向下伸去,一声类似叹息的声音,在房间里蔓延……
夜半,女工宿舍又漏雨。但雨漏得不多。
外面的雨不大,后来停了。
艳秋想着明天如果雨休,就去服装厂找大健。
一想起大健和那个翠翠,在出租屋的双人床上翻来滚去,做临时夫妻,翠翠还大了肚子,艳秋的心就撕裂一样的疼。
有羞辱,有愤怒。他们的婚姻,应该有个了结。
第二天,照常上工。
艳秋和素芬几个人被派去扛沙子。
艳秋看看没人注意,她扛着一袋沙子,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素芬。
艳秋说:“昨晚宿舍的挂钟,是谁拨快五分钟?”
素芬假装没听见艳秋的话,把沙子倒在搅拌池里。
艳秋也把沙子倒进池子里,追上往回走的素芬。
“你肯定知道,当时你们都在宿舍,到底是谁要把我关在门外?”
素芬有些害怕,躲避着艳秋,说:“我不知道,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
身后,有个声音说:“还能是谁?谁敢这么做?”
是小桃从旁边走过去。
艳秋说:“是大玲干的?”
小桃说:“你说呢?这还用问素芬吗?别人也不敢这么做!”
艳秋看着小桃,说:“你咋这么好心告诉我?”
小桃说:“看你总是问素芬,有啥用?冤有头债有主,谁折腾你,你折腾谁去!”
素芬感激地看了一眼小桃。
小桃的话,素芬的表情,都证明艳秋的猜测,就是大玲拨快了挂钟。
可是,没有证据啊。她连忙问:“你们俩愿意给我作证吗?”
小桃说:“神经病,谁给你作证?”
小桃走了,去拿水喝。
没有证据,监工老五就不管。
歇工的时候,艳秋走到边强身边,旁边的瓦工哄笑起来。
“强子,你的相好来找你了!”
“强子,看来你也要跟相好的到外面租房子,做夫妻了。”
艳秋也不管他们说什么,把边强找走。
艳秋把昨晚大玲将她关到门外的事情,跟边强说了。
边强说:“大玲是过分,你别搭理她,以后,提前十分钟回到宿舍,就不会发生昨晚的事。”
艳秋吃惊地看着边强,说:“强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大玲欺负我,就让她这么欺负?那她不是更嚣张?以后她想欺负我,就欺负我,我还咋在工地干活?”
边强最近在瓦工的工棚,过的日子也不舒服。
以往,大家散烟,会丢给边强一颗。歇工的时候,大家也围着边强说笑话。
干活的时候,大家不分彼此地说荤段子。
最近几天,边强觉得工棚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大老杨不跟边强聊天了。工棚里瓦工们抽烟,也没有人主动给边强散一颗。
站在脚手架上抹灰的时候,没人跟他说话。
大家就算是头对头脸对脸地干活,却刻意地和他保持距离。
是大家看到边强和大老杨的关系不好了,疏远他,还是大老杨对瓦工们说了什么?
边强以前觉得干活累,歇工的时候,跟兄弟们在一起开玩笑打趣的时候轻松。
现在,他觉得歇工的时候也累。
他对艳秋说:“最近别惹事。大玲要是再跟你嘚瑟,你也别搭理她,她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
艳秋说:“她的好日子咋没几天了?”
边强说:“大老杨的媳妇要来了,好像都买好火车票。那是个母老虎,她要是来了,大玲就没闲心跟你打架。”
艳秋心里想,但愿如此吧。
大老杨的媳妇来了,大老杨和大玲的临时夫妻关系也就散了。
没有大老杨撑腰,大玲会消停一点。
看边强脸色不好看,艳秋就问边强怎么了,边强只是淡淡地说:“没啥,可能最近干活儿累了——”
远处,忽然有人喊:“艳秋,有人找!”
艳秋说:“谁找我?”
那人说:“你老乡,在大门口。”
老乡?
艳秋来到工地不长时间,家乡人就只有边强知道她在工地干活,哪个老乡会来找她呢?
众人又开始干活了。
艳秋和大玲打声招呼:“我老乡来找我,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也不等大玲答应,她就往工地的大门口快步地跑去。
远远地,看到大门口站着一个男人,那人看到艳秋,就跟门卫说着什么。
那走路的样子,说话的声音,抽烟的动作,都是艳秋熟悉的。
那是艳秋的丈夫,大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