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见状赶忙加大力度,继续为自已辩解。
“廷尉在上,黥某虽然说是冯县令的女婿,但三拜尚未完成,婚礼也未曾完毕。”
“最重要的是,婚书尚未交给衙门。”
“故而黥某事实上还不算冯县令的女婿,被连坐本就是不该的。”
“再被重责,更是不该啊!”
冯劫这一次果断摇头。
“婚书固然未曾递交衙门,但成婚之事已定,便是既定事实。”
“故而你是冯旭之婿,这点跑不了。”
“但念在你此番确实是被连坐,本官便不再加罪了。”
“将黥面刑改为城旦舂三年,合计八年!”
英布张了张嘴似欲辩解。
但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
“拜谢廷尉英明!”
面上一脸的无奈,但英布心里都快要笑出花了。
八年徭役?
他才不会去服刑呢。
他曾经可是从骊山陵里逃出来的。
这一次,他依旧能逃出去!
但就在英布已经开始构思下一次逃跑计划时,坐在冯劫身边的赢羽却突然开口。
“英布?”
·
英布下意识的抬头:“上官还有吩……”
话到一半,英布悚然一惊,赶忙闭嘴。
冯劫却是脸色大变。
“你叫英布,不是黥布?”
英布慌忙摇头。
“非是如此,某就叫黥布。”
“方才是黥某未曾听清,固然应答而已。”
赢羽面露轻笑。
“名震内黄县的九江大王何时改了姓氏?”
“还是说,于绿林之中大名鼎鼎的英布变得敢做不敢当了?”
“就不怕绿林好汉们耻笑么!”
英布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看着赢羽。
九江大王正是他的匪号。
但堂堂大秦二公子,怎会知道他一个小小水匪?
站起身来,赢羽踱至英布面前,俯视着英布面上的纹身,砸了砸嘴。
.........
“怪不得能蒙骗过法吏。”
“你竟令人将黥面的内容进行了修改。”
“非但改变了服刑的起始日期,更改了姓名、籍贯。”
“对自已倒是够狠!”
黥面本就痛苦。
但英布却忍着疼,进行了二度黥面。
这股狠劲,不是常人能有的。
英布疯狂摇头,颤声辩解。
“黥某不知公子在说什么。”
“黥某不认识什么英布。”
赢羽半蹲下身子,双眼直视英布,笑而发问。
“你以为本公子认不出你?”
“本公子确实没见过你。”
“但本公子记得,你应是陆安县人?”
“届时,将你带去陆安问问,你的父老乡亲和兄弟姐妹总是能认出你的。”
英布的最后一丝幻想被彻底击碎。
九江大王是他改名之后的匪号。
但陆安县,却是他真正的籍贯。
赢羽连他的真实籍贯都知道,再多狡辩又有何用?
整个人在地,双眼绝望的看着赢羽。
“如英某这等小人物的卷宗,如何能上得公子案几?”
“公子,千般罪孽,皆在英布已身。”
“求您,莫要连坐某的家眷!”
看着英布那乞求的目光,赢羽不由得暗暗感慨。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孔子,诚不欺我。
这招实在是太好使了!
冯劫怒而一拍案几。
“英布!”
“枉本官还想着秉公执法,从轻处置。”
“你竟私自篡改黥面,串通官吏暗改簿籍,逃出骊山陵,占山为王?”.
“诸般大罪,皆足斩首。”
“众罪合一,必当连坐。”
“你还敢乞求公子,放过你的家眷?”
冯劫是真的愤怒了。
身为廷尉,他就是《秦律》的最高执行人和最高修订者。
但在他这个《秦律》的代言人面前,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违律!
更打脸的是,竟然险些就让他蒙混过关了!
英布嘴唇发紫,疯狂叩首。
“英某可被坑杀,但求莫要累及家中老母!”
“上官开恩啊!”
只是磕了几次,英布的额头便已是一片鲜血淋漓。
但英布却好似感觉不到痛苦一般,依旧在用力磕头。
然而如果磕头有用的话,还要法吏做什么?
冯劫冷声开口。
“法,不容情!”
“此等罪大恶极之举,定当依律重责!”
“法吏将此人押回监牢,重刑拷问。”
“待所有罪行尽数拷问而出后,再判再决!”
英布浑身都在发颤,失声哀求。
“求您开恩啊!”
“所有罪行,某都愿坦言。”
“某可以带着你们去抄没九江水寨的所有水匪,戴罪立功!”
“只求您莫要连坐老母啊!”
英布这话一出,便引来了不少鄙夷的目光。
“你惦念着家中老母?某可是你的发妻啊,你为何毫无提及!”
“英布,你枉为九江大王,竟连自已兄弟的性命都不顾!”
“什么绿林豪杰,我呸!”
冯氏族人对着英布疯狂唾骂。
英布的新婚妻子水娘眼中更满是失望。
围观的黔首也嗤笑着对英布指指点点。
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即便不是儒家弟子也看不下去。
但赢羽却对此毫不意外。
英布,勇武名列秦末前三甲。
能和项羽交手数百个回合而不落下风。
每战必先锋,苏角等一众敌军大将都死于英布刀下。
项羽敢破釜沉舟的打巨鹿之战,也正是因为有英布在前方连战连捷,为项羽杀出了一条血路!
但与勇武成反比的,则是英布的礼义廉耻。
屠城、杀俘、诛叛徒。
背刺、投敌、砍大哥。
项羽的脏活几乎都是交给英布来做的。
英布自身更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先背叛项羽,又背叛刘邦,最终被乡亲父老杀死于自家老宅之中。
和英布毫不犹豫卖队友的行为相比,反倒是英布对家中老母的看重有些出乎赢羽所料。
“无论对你如何惩处,你都可以接受。”
“只要能不连累你家中老母?”
听到赢羽的问话,英布疯狂点头,诚恳的看着赢羽。
“俺无论承担何等罪责,都是俺该当的。”
“但家中老母何其无辜?”
“要杀要剐、要坑要炸,任凭公子吩咐,俺皱一下眉头就不算豪杰。”
“但求放过家中老母!”
赢羽看着英布的双眼,冷然发问。
“便是让你对曾经的兄弟出手,从此再不负豪杰之名。”
“便是让你背弃自已的信仰,手染脏血。”
“你也愿意?”
英布毫不犹豫的断声道:“愿意!”
“若公子不弃,俺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信仰?
那玩意咱就没有!
兄弟?
多少钱一斤?
赢羽嘴角微翘。
“记住你说的话。”
站起身来,赢羽看向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