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羽却是毫不在意的爽朗大笑。
“甚善！”
“倒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大战在即，这才是考验一名将领的关键时刻。”
“若王将军能在此战之中表现优良，本将便会真正将你当做副将看待！”
话落，赢羽一甩缰绳，向着前军飞奔而去。
看着赢羽随风飘荡的大麾，王娴暗恨的一咬银牙。
“真正将我当做副将看待？”
“我还担心公子将我当做别的什么身份看待呢！”
不满的哼了一声，王娴迅速消灭负面情绪，策马向后军而去。
……
三个时辰后。
“呖”
伴着阵阵鹰啼，十万匈奴胡骑策马而来。
但此时，一座临时扎下的营盘却已横亘于车辙印记之上。
营盘前方，更有三万余秦军已经列好军阵，警惕的看着他们。
·
“秦军的援军？”
“但仅仅只是三万秦军，难道是拿来送死的不成？”
轻声喃喃间，图雅尔面露笑意。
策马出阵，在已方军阵前端百丈处站定，朗声高呼。
“吾乃匈奴右大将，图雅尔。”
“秦军主将何在，可敢出来答话？”
王娴赶忙按住了赢羽的胳膊。
“将军，切莫中了敌军的激将法！”
赢羽笑着推开了王娴的手。
“放心，本将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心中有数。”
话落，赢羽带着八夫、卦夫和陈力三人策马上前。
同样站在已方军阵前百丈处，赢羽朗声而呼。
“兀那匈奴贼子，可是要向我军投降？”
图雅尔笑了笑。
“我军人多势众，本将何须投降？”
“本将只是疑惑，我军借道东胡，从东胡境内渡过黄河之后一路隐蔽西进。”
....
“以我匈奴的马速，秦军不该能来得及布置兵力阻击才是。”
“不知秦国的将军可否告知本将？”
赢羽无语的看向图雅尔。
“图雅尔，你以为本将会将个中缘由告诉你么？”
“我大秦，自然有尔等胡贼想不到的方法！”
赢羽才不会告诉图雅尔，他其实是撞大运碰上的呢！
图雅尔倒是也没动怒，只是笑着继续发问。
“倒是本将唐突了。”
“秦国的将军，你应该也看到了现今情形。”
“本将率军十万，你部却仅有三万余兵马。”
“此战，你部必败！”
“既然如此，何不投靠我匈奴，保住你自已和袍泽们的一条性命？”
赢羽状似无意的抖着缰绳，任由白菟像散布一样靠近对方，口中还在冷声回应。
“荒唐！”
“我大秦将士，岂有不战而降者？”
“纵是敌众我寡，我大秦依旧能将尔等胡贼尽数剿灭……”
赢羽口中喋喋不休，图雅尔却是注意到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图雅尔心中不由暗笑。
嘴上说着不投降，但你不投降又为何要靠近本将？
还不是要小声商谈投降之后的待遇？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但紧接着，一条情报却突然浮现于图雅尔脑海之中。
“秦国的将军，还不知你如何称呼？”
赢羽意犹未尽的停下话头，抱拳一礼。
“此军主将，大秦二公子，赢羽！”
图雅尔双眼猛然一缩。
“你就是那个秦国的疯子！”
见自已与赢羽之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仅剩六十丈，图雅尔大惊失色。
“亲兵何在？”
“速来接应本将！”
失声惊呼间，图雅尔毫不犹豫的勒马转身，甩鞭就跑！
赢羽：？？？
赢羽恼羞成怒的厉声而喝。
“本公子怎么就是秦国的疯子？”
“你丫把话说清楚！”
怒喝间，赢羽一甩马鞭，策马狂奔而上。
图雅尔见状愈加惊慌，失声高呼。
“亲兵速速拦住这个疯子！”
“快！”
秦军阵中，王娴原本正紧张的看着这双方主将阵前谈话的一幕。
但看到图雅尔失声高呼‘秦国的疯子’时，王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咯咯咯”
“这个匈奴的将军眼神倒是不错，竟然看出羽公子就是个疯子了。”
“不过羽公子可不仅仅是疯子。”
“还是个不通人情、眼皮子朝天的烦人家伙！”
这么吐槽着，王娴笑的更开心了。
但下一瞬，王娴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双眼之中更是写满了浓浓惊愕。
只见图雅尔的亲兵已经抵近，只差几个马身就能与图雅尔汇合。
赢羽却翻出了背后长弓，拉弓搭箭瞄准了图雅尔，口中还在怒喝。
“兀那胡贼，你给本公子把话说清楚！”
图雅尔回头张望间，悚然一惊。
“你果然要借阵前谈话的机会刺杀本将！”
“你这疯子，你我皆主将，何须如此行险！”
“若非本将早知你也曾如此刺杀过巴达强，恐怕还真要中了你的奸计！”
惊呼间，图雅尔下意识的身躯右翻，藏身于马腹之下。
这一套动作是匈奴骑兵的常用规避动作。
战马，便是他们抵御箭矢的最佳屏障！
但看到这一幕，赢羽嘴角却勾勒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你们只会这一招么？”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
喃喃间，赢羽松开弓弦。
箭矢破风飙射而去，直接洞穿了图雅尔的胯下战马！
“吁”
战马吃痛，四蹄不稳。
在惯性的作用下整个向前倒去。
藏身在马下的图雅尔赶忙松开双手。
趁着战马还没触地的空隙，图雅尔已经脱离了马腹位置。
后背重重的摔在地上，图雅尔却是松了口气。
“万幸本将躲的快！”
然而话音还没落，图雅尔却注意到赢羽已经再度瞄准自已。
“擒贼先擒王！”
拉弓放箭！
青铜箭簇的寒芒在图雅尔瞳孔中不断放大。
最终，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不！”
嘶声悲鸣间，箭矢已经穿过图雅尔的左眼眶，洞穿了图雅尔的大脑！
临死前，图雅尔的心中唯有悲愤。
你个年轻人，搞偷袭。
你不讲武德！
看到图雅尔战死，十万匈奴胡骑愣在原地。
“将军，死了？”
“明明是我军的人数占优，为何反倒是图雅尔将军先死了？”
“现在不是管那么多的时候了，为将军报仇啊！”
“将军都死了，这里还是秦国的疆域，咱们还打什么打！”
“我还有妻儿老小，我不能死，我要回家！”
确认图雅尔战死，十万胡骑一片哗然。
大部分胡骑惊慌后退，却还有万余胡骑双眼发红，打马便向着赢羽狂冲而来。
“为将军报仇！”
还弓归背，赢羽冷声一哼。
“本将倒是要看看，你还怎么称本将为疯子！”
“王离！”
赢羽刚刚高呼出声，身后却传来王娴的喝令。
“弩军前进，三番轮射，放！”
伴着王娴的喝令，八千弩手迅速前进，分列三番。
刹那间，大捧箭矢冲飞上天，又如暴雨般砸落向胡骑！
“散开阵型，避免伤亡！”
“死战死战！”
“斩杀秦军主将便能为将军复仇，无须畏惧伤亡！”
只是一番轮射，便有三千余胡骑战死于沙场之上。
但余下的胡骑却依旧毫不犹豫的冲向赢羽，似乎根本就不畏惧死亡一般。
“这些人应该是图雅尔的亲兵吧？”
“图雅尔死，本将若未死，他们和他们的亲眷都得死！”
“但，一群亲兵，有什么资格与本将拼命？”
不屑的撇了撇嘴，赢羽毫不犹豫的勒马转身而回。
待到赢羽回返军阵时，胡骑距离秦军军阵也仅剩五十丈远。
王娴毫不犹豫的断声下令。
“弩手后退，长戈手上前。”
“战车，出征！”
弩手和长戈手迅速调转位置。
军阵的裂隙之中更是冲出二十架青铜锻造的重型战车，向着胡骑冲锋而上。
在沉重战车的撞击下，胡骑的阵型被彻底冲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看着自已指挥出的战果，王娴俏脸微红，眼中满是喜色。
但见赢羽归阵，王娴还是抱拳一礼。
“将军！”
话落，王娴后退一步，闭口不言。
只是看向战场的目光仍旧满是热切。
赢羽有些讶异的看了王娴一眼。
“你很喜欢战争？”
眼前那残肢乱飞的血腥场面，便是初上沙场的男子看了都会觉得反胃.......
但王娴竟然非但没有恶心的表情，反而颇有些跃跃欲试？
讲真，你真是个妹子？
王娴认真的看着赢羽。
“末将厌恶战争，但末将渴望胜利！”
赢羽轻声一笑。
“那还等什么？”
“战车冲势已尽，还不速令随车步卒掩护提速？”
王娴愕然发问。
“将军，您的意思是，继续由末将下令？”
赢羽点了点头。
“你若不愿，那本将便接过指挥权了。”
王娴惊喜的连连点头。
“愿意愿意！”
“末将愿意！”
话音未落，王娴就上前一步，与赢羽并肩而立，口中还在继续喝令。
“随车步卒，掩护提速！”
“弩手上前，漫射杀敌！”
一条条命令从王娴口中接连吐出。
赢羽警惕的看着战局，听着王娴的命令。
一旦发现王娴的命令有所疏漏，赢羽便准备即刻更改将令。
然而让赢羽意外的是，王娴的指挥虽然略显稚嫩，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但却没有什么错误！
“虽然能力不足以担任主将，也不足以谋全局。”
“但当个副将，执行既定命令却已绰绰有余。”
“不愧是将门虎女！”
“更重要的是，对胜利的渴望！”
“父皇把王娴派给本公子当副将，倒还真没坑本公子！”
着下巴，赢羽面露笑意。
也不知嬴政知道了王娴的真实性格后会作何感想？
恐怕，会连下十八封斥令把王娴调回咸阳吧！
确认了王娴的指挥水准后，赢羽就取回了指挥权。
“点烽火！”
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干草垛被点燃。
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牛角山头，看到狼烟的樊哙豁然起身，振奋大喝。
“众将士，敌军已溃败，正是夺功时。”
“随本将，冲杀！”
“杀！”
万余士卒跟在樊哙和周勃身后，向着混乱的胡骑狂奔而来。
而两支突然杀入的伏兵，却也彻底摧垮了胡贼的战斗意志。
“该死的秦狗，有伏兵！”
“秦狗绝对不止三万人，我们中计了，快退！”
“留待有用之身，日后再为将军报仇！”
见胡骑彻底陷入混乱，赢羽手握礼戟，沉声而喝。
“副将王娴，率后军守卫营盘。”
“众将士，随本将取军功！”
“追杀！”.
大部分胡贼借助马速奔逃而走，以步卒和战车为主的秦军很难进行追击。
但谁愿意放弃到了嘴边的军功？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战，却也持续到月明星稀之际方才结束。
法吏们戴着绸布做成的三角形口罩，蹲在头颅堆积而成的小山旁。
满是鲜血的双手拎起一颗头颅。
胡贼那死不瞑目的双眼与法吏毫无感情的冷淡眼眸相视。
四目相对间，宛若两个死人在互相对望。
确认过眼神，就是匈奴人！
再翻转一番头颅，确认没有丢失耳朵后，法吏便开始以刻刀在头颅的脑门上刻下个人验证印记。
顺手将头颅扔到另一座头颅堆积而成的小山中.
法吏又冷漠的捡起了另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配着皎洁的月色，摇曳的火光。
这一幕根本不似在人间，而是宛若最恐怖的炼狱！
但站在附近的赢羽和王娴等人都习以为常，甚至颇为兴奋。
“将军，此战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
“将军阵斩匈奴右大将图雅尔，将士们斩杀匈奴裨小王一人、大将两人、都尉一人。”
“更斩胡贼一万六千七百级，俘虏胡贼两万五千三百二十人。”
“我军战死两千七百八十三人。”
合上竹简，王娴双眼放光的看着赢羽。
“论功，大胜！”
赢羽却没有多少喜色，反而皱了皱眉。
“临战之前，先斩了敌军主将。”
“匈奴全军陷入混乱，结果我军每斩杀六胡贼就有一名袍泽阵亡？”
秦匈交战，战损比大多维持在一比四到一比五之间。
如今他冒险斩将，先砍死了对方主将。
结果战损比竟然只提升到了一比六？
赢羽越想越气，厉声而喝。
“胡贼没有指挥，阵型混乱，结果还打成这个样子？”
“各部将领都是干什么吃的！”
“将士们的兵刃都是拿来切菜的么！”
倘若图雅尔听到赢羽这话，估计得气到诈尸！
你们秦国人均一打四已经够欺负人的了。
现在已经提升到一打六了，结果你还不满意？
你能不能对我们有哪怕半点尊重？
匈奴人的命也是命！
信不信本将投诉你歧视啊！
然而听着赢羽的呵斥，王娴等一众将领却都尴尬的低下了头。
在他们看来，赢羽说的没毛病！
赢羽冷声一哼。
“如今已经丑时，军营中竟然还偶有喧哗之音。”
“都在干什么？”
“觉得自已打了大胜仗？觉得自已立了大功，很快就能升爵了？”
“让他们问问自已，配么！”
“传令下去！”
“抵达九原城之后，本将便会将这一次的封赏发下去，这是他们应得的。”
“但，全军加练！”
“下次临战若是再有这等表现，那就不配继续追随本将！”
如果此战之前，赢羽说这番话，全军将士都会面露不屑。
不能继续追随你？
你特么算老几！
老子还不想跟你干了呢！
但伴着这一场大胜，赢羽这番话便可谓极重。
毕竟，谁不想一直追随一位能带领他们获得胜利的将领？
王娴当即拱手。
“遵命，末将这就去传令！”
赢羽却招了招手。
“王将军回来。”
“樊哙，你去传令。”
樊哙赶忙拱手。
“末将遵命！”
王娴肃然看向赢羽。
“将军可还有他事？”
赢羽淡声道：“随本将来。”
话落，赢羽便迈步向自已的大帐而去。
王离见状砸了砸嘴。
“夫子有点急了啊。”
“唉，不过也是早晚的事。”
“走了走了！”
“八夫，记得守好大帐，莫要让旁人靠近十丈之内。”
王离颇有些纠结。
但怜惜的看了王娴一眼后，王离还是摆了摆手，带着周勃等人远离了大帐。
王娴：？？？
王娴懵逼的看着王离。
十余息后，王娴终于反应了过来。
瞬间，便是霞飞双颊！
“这可是军中啊！”
“这这这，这怎么可以啊！”
“大兄你也不说帮帮我，看我回家了怎么收拾你！”
狠狠的瞪了王离一眼，王娴攥紧小拳头，内心百般挣扎。
赢羽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回望后皱了皱眉。
“愣着干什么呢？”
“快一点！”
王娴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抱拳一礼。
“遵命！”
但回应过后，王娴却回过神来，随即便是银牙紧咬。
“你，太欺负人了！”
娇哼一声，王娴终于还是跟在赢羽身后挪进大帐。
大马金刀的在主位落座，赢羽沉声开口。
“你今日的表现，本将很满意。”
“思考了半日之后，本将有了个想法。”
王娴终于再也按耐不住，略略颤抖的话音喷薄而出。
“将军，这不合适！”
“这毕竟是军中，不能有他事影响到大军的士气和运势。”
“若是将军真有此意，也请回返咸阳城后再商议可好？”
“末将、末将也还没下定心思。”
“家父和祖父的意见也还没有定论，此事尚未算是定下。”
“且此等人生大事，总得先进行该有的仪式啊！”
“总不能匆匆忙忙的，就这么在军中、在军中……”
说着说着，王娴说不出口了。
一张俏脸已经红到快要滴血。
两只素手纠结在一起，十根手指疯狂打架。
赢羽微微皱眉，略略颔首。
“仪式所需的物件，本将倒是已经准备好了。”
“但诚如将军所言，这毕竟是人生大事。”
“此等大事还是得先经过通武侯和武成侯的同意才是。”
“倒是本将有些心急了。”
见赢羽让步，王娴狠狠的松了口气。
随之而来的，则是略略自得和浓浓甜蜜。
每日板着脸色，装作对本将看之不起的模样。
结果呢？
竟然私底下把需要的物件都准备好了！
王娴即是羞涩又有些好奇的发问。
“将军，这可是在军中。”
“你是怎么准备的那些物件啊？”
赢羽不解的看向王娴。
“很难么？”
指着大帐一侧，赢羽努了努嘴。
“直接从辎重车上拿就是了。”
王娴心中愈发甜蜜。
竟然是取自辎重车？
难道是出征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但顺着赢羽的手势望去时，王娴却整个人傻在原地。
“肉干？”
赢羽略略颔首。
“不错，我儒家的规矩，拜师礼需要十斤肉干。”
“本将知道将军肯定不会提前准备，故而自已准备了这拜师礼。”
王娴懵逼的看着赢羽。
“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