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辞渊和秦茂德在省府大楼前分手,各自乘车回军部,后天,他们要一同出征,前路漫漫,此去不知结果如何,但他有足够的信心打赢这场旷日持久的仗。
“渊儿!”
“干爹?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回国了?”回到军部,荆辞渊刚下车便迎面撞上顾远山,他还没出生就认下的干爹。
只因顾远山同荆寒声和白露是同窗,三人感情甚笃,一度结拜,只可惜顾远山年幼时受过伤,终生不能生育,所以他爸爸妈妈便让还在腹中的自已认顾远山为干爹,以后替他养老。
顾远山快步上前,上下打量了荆辞渊一番,见他没受伤这才放心,抱住他轻声埋怨:“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知会干爹一声,还是你爸妈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这一路上我都在提心吊胆,生怕你受伤。”
“干爹,我怎么会受伤呢,咱们进去说。”荆辞渊挽着顾远山的胳膊走进军部,他推门进了自已的办公室,扶着顾远山坐在沙发上,亲自给他倒茶。
顾远山抬眼看到正对着自已装裱好的书法,上面写着“秦中自古帝王州”几个字,荆辞渊喜欢颜体楷书,他的书法遒劲浑厚,很有造诣,他放下茶盏,打开公文包取出两张支票,“怀舟,我听说你要带兵出关打仗,这钱你拿着,权当是干爹给你的红包,庆祝你得偿所愿。”
荆辞渊坐下看着支票有些懵,下一刻,他将两张各写九千万大洋的支票推回,“干爹你这是干嘛呀?你的钱我不能要,我有钱,爸爸妈妈也有钱,您拿回去。”
“怀舟,听话,把钱收下。”顾远山喝了口茶水,徐徐道:“养军队是个无底洞,再说你又要修铁路,花销太大。祁正清和他的中央军背后有北方财团的支持,怀舟你放心,你的身后也有干爹和你爸爸妈妈,甚至是整个樰城,干爹此次回国是想成立一个商会,怀舟你主政,大家都支持你,也是为了有一个稳定经商环境……”
“咚咚。”
徐行推门进来,“大帅,傅老爷和许夫人来了,他们说是来送军粮。”
“送军粮?干爹你稍坐片刻,我出去看看。”荆辞渊急忙起身往外走,傅启鳞和许明珠二人正站在院中看花,他迎上去,“傅伯伯、许姨,你们怎么来了?还有这些粮食是怎么回事啊?”
傅启磷开口道:“怀舟,我和你许姨听说你这些天在集结队伍,便猜想你们是不是要出关打仗了,我和明珠今日过来是给你们送军粮的。”
“怀舟,许姨祝你旗开得胜!”许明珠豪气干云的拍拍他肩膀,也递上了两个红包,“怀舟,你可千万别推脱,那什么……我和你傅伯伯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你别送了。”
荆辞渊急忙追上去:“不是……傅伯伯、许姨,你们留步,粮食你们拿回去,我真的不能要!要是你们非要留得话,那就当我出钱买行吗?”
“怀舟,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傅启磷停下脚步,转身解释,“这些粮食不仅是军粮,还是我们傅家的谢礼,谢你夺权兵变、驱逐秦昌盛,还我们这些商户一个稳定的经商环境。”
顾远山从军部走出来,他也进言:“怀舟,樰城是块肥肉,人人都在垂涎,民国又是乱世,任何律法都比不过枪与炮,我们这些经商的人家需要与军队联合以寻求庇护。”
荆辞渊闻言也明白了众人苦楚,他恳切道:“干爹、傅伯伯、许姨,我想请你们尽快成立一个商会,届时我会亲自到场,我会向所有人公开保证,荆家军主政决不横征暴敛、鱼肉百姓,也绝不会强抢大家名下企业、绝不勒索钱财,希望我们联合在一起,护佑一方、发展民生。”
许明珠笑得好看,她坦然直言:“怀舟,你兵变后做的事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与秦昌盛不同,看得出来你是真心为百姓着想、为樰城谋发展,所以我们都是自愿为你送粮送药,希望你的军队能成为守护樰城百姓的军队,我们大家都相信你。”
“怀舟,种棉花这个点子你想的是真不错,等铁路修好,棉花运往外省可就是点棉成金啊,我们沈家庄园已经动手开始种植棉花了。”沈莫北从车上走下来,他从管家手中拿过两个红包递上,侃侃而谈,“怀舟,沈伯伯从库里拿了些咔叽布料,跟你们的军装料子相仿,正好拿来给你们赶制军装,等冬天收了棉花,再拿来做棉衣,咱们樰城有自已的军队不容易,可不能亏待了你们。”
还没等荆辞渊回话,燕戎关就匆匆赶来,他一身烟尘。
“燕伯伯,您去绥关看铁路了?”荆辞渊大吃一惊,绥关位居樰城东侧,是进出樰城之锁钥,素有畿内首险、四镇咽喉、百二重关之誉,重要的是现在虞城炮火喧天,保不齐就波及绥关,炮弹子弹可不长眼,他怕就怕伤到百姓。
“嗯,去了,挖隧道修铁路,是个好点子,那个洋鬼子工程师有两下子。”燕戎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怀舟,自清廷起拖了整整二十五年都没建成的铁路,可如今你说干就干,毫不拖泥带水,够魄力。”
“燕伯伯,省内铁路已经拖的够久了,这些年又连年天灾,樰城的经济总要盘活。”荆辞渊面色凝重,以樰城现在的经济状况实在是无法承受下一场天灾浩劫,可天灾并非人力能够控制,他着实担心。
好在下了场雨总算解了播种的燃眉之急,可下一场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只能听天由命,他回拢思绪问:“燕伯伯您没伤到吧?最近中原在打仗,战火遍地蔓延,您出行要千万小心。”
“我没事。”燕戎关整理好衣襟,他没好气道,“绥关之外便是一马平川的中原,中原成日里打仗,又不知道会祸害多少百姓,怀舟,你出关后带兵好好打,别丢了咱樰城的脸面,但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也要注意安全。”
荆辞渊笑着颔首:“好,燕伯伯放心,我肯定给咱们樰城争光,咱们也别站在外面了,各位伯伯里面请。”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这地契你拿着,中部南川煤矿和劳工全都归你了,还有这一箱子银钱是我的红包,你不发债券,我也没什么东西给你,权当我为樰城修建铁路出一份力。”燕戎关怕他拒绝,将地契往他手里一塞,就头也不回的上了车,随从随后从车上抱下来一个大箱子,也立马返回车上,扬长而去。
“燕伯伯您……”荆辞渊看着车子飞驰离开山茶巷,不禁哭笑不得。
趁荆辞渊还没反应过来,傅启磷拉上许明珠匆匆道:“怀舟,我们也告辞了。”
“顾老弟,走,我们也喝酒去,你出国多日,今日替你接风洗尘,我们一醉方休。”沈莫北邀请顾远山去喝酒。
“好,多谢沈兄款待。”顾远山寒暄一番,随后叮嘱:“怀舟,干爹走了,祝你旗开得胜、得偿所愿,你们出征为了保密我们就不去相送了,待你们还乡,樰城商会定大摆筵席,为军中兄弟接风洗尘。”
“谢谢干爹,也谢谢沈伯伯,我送送你们。”荆辞渊笑着送别二位长辈。
晚上,荆辞渊回家吃饭,他先是跟爸爸妈妈叙述军部发生的事,随后抿唇道:“爸爸妈妈,我要带兵出关打仗了,这几天就走。”
白露拿筷子的手一顿,她眼眶有些,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哽咽道:“阿渊,你要保重,妈妈希望你打胜仗,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要照顾好自已。”
“渊儿,爸爸相信你。”荆寒声眼圈也红了,用公筷夹了一块嫩牛肉放在他盘子里,温声细语说,“渊儿,你放心走吧,爸爸妈妈在家中等你回来。”
荆辞渊面上没有多大的起伏,带兵打仗以后会是家常便饭,他在国外打的仗也不少,早就习惯了,他声如温玉:“爸爸妈妈放心,我定得胜还朝,你们也照顾好自已,别替我担心。”
“好。”白露收敛好情绪,她起身给儿子盛了碗汤。
是夜,顾远山再度到访荆府,他开门见山:“渊儿,秦昌盛鱼肉百姓、为祸乡里,以致民怨沸腾,所以为斩草除根永除后患,秦昌盛是万万留不得的。”
“干爹,我明白。”荆辞渊将烟递给干爹,主动为他点烟,“我压根就没打算放过秦昌盛,他我是一定要杀!”
白露爱怜的抚摸他的乌发,柔声道:“阿渊长大了,妈妈很欣慰,也很为你骄傲。”
“妈妈,我永远爱你,也永远爱爸爸和干爹,以后换我来保护大家。”荆辞渊搂住妈妈的手臂撒娇。
荆寒声轻笑:“爸爸相信你,但只一点,渊儿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许逞强,若是拿不准主意就回家,有爸爸妈妈和干爹一起商量。”
“幼曙、忆遥,你们与祁正清见过面吗?”顾远山问,“我只见过顾朔风,顾朔风出身南粤富庶人家、自诩清廉,人也还算敦厚,只是过分看中出身与地域关系,但相较之下我更不看好沈墨儒,沈墨儒文气太重,难免有些优柔寡断、纸上谈兵。”
“早些年在王府,我倒是曾见过穆公,其他人我都没见过。”白露裹着红狐狸皮的披肩靠在沙发上喝咖啡。
荆寒声思虑片刻,才说:“我多年前应该是见过祁正清一面,彼时他还只是军校教育长,我与他没说几句话,并不算熟稔,只猜测此人野心很大,应该很会玩弄权术。”
“沈墨儒,原名沈仲达,字墨儒,祖籍虞城,以字行之……”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所以荆辞渊这几日一直在翻看温阳搜集的情报,他暗自感叹:“穆公逝世后,顾朔风、沈墨儒凭借燕军和永军平分秋色、互不相让,也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