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耽美 > 北望山河凝不语 > 第34章 困东山里

第34章 困东山里

宋执玉率六师浩浩荡荡的开赴东山里,与此同时,许良顺的部队也连番变动、迅速穿插,企图将六师包围。

?军队最忌讳在运动过程中被攻击甚至多向穿插被打乱建制。

因此六师并未变阵,他们还是继续行军,预计晚间即可抵达东山里。

宋执玉打开车窗抽烟,他眉间带有淡淡的忧愁,自入潇城作战以来,他的精神就是一直紧绷着的。

透着黄昏的落日,橘黄色的光洒落在他身上,他打开镶着宝石的烟夹,着剪裁得当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子穿着精致的蕾丝花苞裙,笑的甜美。

副官谢纾提醒:“钧座,快到东山里了。”

“好,我知道了。”宋执玉依依不舍的收起烟夹,妥帖的放回大衣内衬口袋中。

部队开拔到东山里,顺利钻进许良顺布好的‘口袋阵’,宋执玉下令全师构筑工事、埋锅造饭,他成竹在胸,丝毫不见慌乱,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是晚上七点四十分,战壕和碉堡必须尽快修好,他估计等天一亮敌人就会扑上来。

宋执玉有条不紊的安排:“??锡,你带二十四团在东山里附近阻击迟滞一下敌军的进攻,给修竹减轻些压力。”

“是。”二十四团团长陶斯咏当即领命。

参谋长赵知衍见部队正在热火朝天的挖战壕修工事,心中还是没太有底,他忐忑道:“学兄,敌军会发动夜袭吗?”

“令暮,不会的,别担心。”宋执玉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抚,“许良顺的部队机械化程度没这么高,天亮之前他们赶不到东山里,我也派了??锡的二十四团在周围阻击,今夜我们能睡个好觉。”

徐兰亭语气凝重:“工事必须尽快修好,明日一早敌军也该摸上来了。十三军来势汹汹,军长何洪善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许良顺这次拿出了一大半家底,看来是要和我们不死不休了。”

“何洪善?开封城的那个‘降将’吗?”宋执玉有些没反应过来,“我记得这个何洪善早先跟过沈墨儒对吗?他当初不是沈墨儒的宠臣么,沈墨儒与郑佩玖战败后投靠了祁正清,又在开封城反水,还真是吃百家饭的。”

徐兰亭解释道:“何洪善是许良顺的妻弟,此人或许品行不端,但在打仗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初在宁县与十四师交火,他的部队虽然损失惨重,但打的还算是顽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宋执玉一如既往地自信,他胸有成竹,“狭路相逢勇者胜,东山里势必会成为一方的坟墓,而这里埋着的只能是何洪善!”

赵知衍迟疑片刻还是道出了自已的顾虑:“学兄,我心中总是没底。东山里仿佛是绝地一般,阴恻恻的。”

“山南水北为阳,南北水南为阴。东山里恰好是在阴面,但东山里水源充足,并不算是绝地,只要修好工事,我们有把握守住东山里,也有把握吃掉十三军,何况我们也不是孤军作战。”宋执玉搂住赵知衍的肩膀,他轻声细语的开解他,“令暮,天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夜我和溪白盯着就好。”

“我……”

“令暮,听话,回去休息,好好睡一觉,别多想。”徐兰亭也温声劝他回帐篷歇息。

宋执玉有些不解,他随后反思:“溪白,是不是当初我们在北镇郸山没打好,这才让令暮有了心理阴影啊?”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徐兰亭无奈轻笑,他给宋执玉添了新茶,“或雍,胜败乃兵家常事,郸山一役已经过去许久了,我们又何必庸人自扰自寻烦恼呢。何况当初我们虽主动撤出郸山,可六师也并未有太大的损失,二战郸山我们击败江阙,大获全胜也算是雪耻了。”

一战郸山,有遗憾的何止是赵知衍,宋执玉心中同样有执念,他很快调整好情绪,信誓旦旦的保证:“溪白,东山里我定会打好,我决不容许郸山的失败再次上演!”

“或雍,我信你。”徐兰亭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宋执玉这边。

清晨,敌人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六师的将士有条不紊的做好迎敌准备,双方很快依托战壕交火,所有层级军官尽数压到一线督战。

宋执玉也拿好配枪,走出帐篷,天越来越冷,他带着黑皮手套毫不迟疑的扣动斯普林菲尔德M1903步枪扳机,干脆利落的解决掉敌军的机枪手,一连五枪,弹无虚发,他在军校时的射击成绩从来都是最好。

阵地战不好打,他们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敌军的进攻,又一次又一次的持续阻击,虽说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敌军好似是永不知疲倦,无数次的前仆后继,仿佛悍不畏死,阵地上堆满了尸体,双方都筋疲力竭,天黑下来了,他们也有了短暂的喘息,伙夫在煮饭,只有白乎乎的炊烟还能看到一点儿生气。

宋执玉也累了,他摘掉手套,靠在椅背上抽烟,烟蒂装满了烟灰缸,杯中的咖啡也喝的见了底,他闻到食物的香气才发觉饥肠辘辘,晚饭很简单,腊肉炒土豆片、白菜炖粉条,还有一碗米饭和一碗米粥,他抄起筷子开始吃饭,好久没这样累了,又累又饿、劳心劳力,他仿佛又回到了最艰难的毕业演戏,那一次他单打独斗,在丛林里呆了整整七天,最终凭着顽强的意志力坚持到了最后,最后一次扣动扳机他饿的头晕眼花。

狼吞虎咽的吃完饭,简单洗了澡,他又喝光了一杯浓咖啡,重新穿戴整齐,走出帐篷视察阵地,六师依托坚挺的工事和碉堡,第一天的损失并不大,阵亡人数只有四百多人,可受伤的人数不胜数,整个阵地都飘洒着散不尽的硝烟与血腥气。

“学兄,晚上的巡防就交给我吧。”赵知衍匆匆跑来,他手上还提着一杆步枪,军装上也尽是灰尘与泥土。

“没事我不累,还能陪你们熬一会儿。你若是困了就去睡会儿,夜间安排了巡逻,敌军估计也没这么好的精力发动夜袭。”宋执玉掏出自已随身带的手帕,轻轻给赵知衍擦了擦脸上的尘土。

赵知衍摇头拒绝:“我不累的,学兄你去休息吧,你昨夜就没睡好。”

“嗯。”宋执玉见他状态好了不少,便也放心回到帐篷中,累归累,但他并不是很困,当兵打仗的人一旦上了战场精神都会瞬间紧绷,肾上腺素也不断飙升,接连熬个几天几夜都不成问题。

“叮铃铃……”

深夜的铃声打破了沉静,沈樵渚放下手中铅笔接起电话,他道:“我是沈樵渚,哪位?”

“修竹,是我。”曾延祥嗓音低沉,他直截了当地问,“你们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沈樵渚回道:“军座,我部距离水镇还有二十里,预计在凌晨四点准时发起进攻。”

“好,我知道了。”曾延祥挂掉电话。

沈樵渚的十四师从侧面迂回依然悄悄逼近荆州,他们只要在凌晨拿下水镇,离荆州不过一河之隔。

凌晨四点整,十四师准时发起进攻,他们在水镇与敌军三十九师交火。

敌军三十九师师长吕淖当机立断及时将电报发出,许良顺收到电报,立即拨通了何洪善的电话,要十三军立即对东山里之敌发动进攻,于是两边几乎同时开火。

“止戈,给陌年发报,让谢泛岭的补一旅秘密开赴当阳,限他两天之内拿下当阳。”曾延祥及时发现了战场上的漏洞,他放下铅笔解释说,“许良顺的十四军还未投入战场,我担心他会剑走偏锋,奇袭榛阳。”

“好。”第七军副军长裴战立即应下,发完电报,他有些迟疑,“军座,榛阳有第十师一个师的兵力,还有江防军,可谓是固若金汤,许良顺真的会冒险一搏吗?”

曾延祥成竹在胸的解释:“止戈,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我们不得不早做准备,调谢泛岭的补一旅拿下当阳,一是为了拱卫榛阳,其二则是为了保护六师的侧翼。”

“参谋长,派混成一旅、混成二旅立即抢占当阳!”许良顺也猜到了曾延祥的意图,他也很快变阵,“另外让十四军秘密开赴归濉县。”

参谋长齐经略大吃一惊:“司令三思,若是十四军开赴归濉县,那荆州的兵力可就空虚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早已决意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也没有退路了,要么赢下敌军,要么同归于尽于荆州共存亡!”许良顺虎死不倒架子,他魄力十足,胆大心细。

东山里的敌军再度发起不要命的冲锋,六师的马克沁水冷机枪枪管都被打红了,只得不断往枪身上浇水。

宋执玉站在地图前沉思,他心中清楚只要守住东山里就有办法,只要他们守住东山里就能为全局谋取胜利,听着猛烈的枪炮声他有些心急了,他再次拿起枪赶到阵地上。

“或雍,你回去坐镇指挥,这里交给我和令暮。”徐兰亭不放心的想要拦他回去。

宋执玉利落的上膛:“溪白,东山里守得越久,我们越接近胜利。”

他利落的扣动扳机,毫不犹豫的收剿着敌人的性命,阵地战没有运动空间,除了硬碰硬别无他法,他需要到阵地上鼓舞士气、振奋军心。

“砰——”

一声枪响突如其来的在他们身边炸开,战场上子弹不长眼,每个人都拥有平等的中枪机会,谁都无可避免的会受伤。

“令暮!”

“令暮你没事吧?”

……

宋执玉反应迅速的及时扑倒赵知衍,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刺眼的血迹,子弹打穿了他的肩膀,炸开了血花。

“快喊军医!”徐兰亭也有些慌了神,他向来从容镇定,此时却顾不上风度,他慌乱的穿梭在战壕中,丢了枪,忙乱的去看赵知衍的伤口。

赵知衍忍着痛丢掉了枪,他胡乱抹了把肩膀上的血迹,摇头苦笑:“学兄、溪白兄,我没事,只是贯穿伤,不碍事的。”

“砰!”

刺耳的枪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杨林扣动了扳机。

宋执玉记得他,他是猎户出身枪法很好,在北瓜铺阵地上曾一枪打死了二十七军的副军长。

赵知衍伤势过重被转移到了后方,六师的将士见长官受伤仿佛被打了鸡血,他们齐刷刷冲出了战壕,刀兵相见开始白刃战,一连打退了敌军的数次进攻。

相较于东山里的残酷,水镇的战役打的相对轻松,沈樵渚的十四师在上午九点击溃了敌军三十九师,拿下水镇,时间不等人,他们顾不上歇息与停顿,立即清点兵力,继续向费河发动攻击,企图强渡费河,敌军三十九师也撤退到费河南岸一带布防。

与此同时,下午一点左右,谢泛岭带补一旅及时赶到当阳,他们要比敌军混成一旅、混成二旅快一步,补一旅及时构筑工事,将敌军死死挡在当阳。

步枪子弹的穿透力很强,晚上六师再次守住了阵地,只是赵知衍的伤势加重,他发起高烧陷入昏迷。

夜巡交给了徐兰亭,宋执玉不眠不休的守在赵知衍床前,掖好了被子,他靠在椅子上几乎是一动也不敢动的盯着点滴瓶,药水冰冷,赵知衍的手也很凉,他灌了热水袋小心翼翼的给他暖手。

好在到了后半夜,赵知衍打完了点滴,烧也退了很多,只是因失血过多,人还未苏醒,宋执玉将体温计反复看了几遍这才稍稍放心,他眼眶熬的通红,爱怜的摸了摸赵知衍的额头,令暮跟了他许多年,他这是第一次让他陷入险境。

徐兰亭放下温热的米粥和一碟山鸡炖蘑菇,拍了拍他的肩膀:“或雍,你熬的太久了去睡一会儿吧,这儿有我看着就行,当兵打仗的人受伤是家常便饭,你也别太担心了。”

宋执玉嗓音有些沙哑:“溪白,谢谢。”

困在东山里整整三天三夜了,他三天三夜都未曾合眼,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了,宋执玉没再逞强,他喝了米粥回到帐篷靠在简易行军床上很快睡过去,距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意味着他还能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等到天一亮,又是一场恶战。

他心中清楚,几日的车轮战何洪善的十三军已经是强弩之末,纵使六师的损失也不小,但眼下拼的就是最后一口气,东山里一役他们赢定了,他没让郸山的惨剧再次上演,他践行了承诺。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