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神清气爽。
翌日清晨，段锦语毫不知情的在洗澡后穿上军装，他跪坐在荆辞渊大腿上同他黏黏糊糊的交换了一个早安吻后，二人便一起携手出门开会。
军事会议上，身为荆家军参谋总长的简盈虚在会上宣读了作战计划——
以胡焕庸的江防军配合王溯舸的第十师驻扎榛阳，同时调平城舰、茶花舰、复兴舰、永兴舰、永平舰、永安舰共六艘军舰，以及乔亦翎的第二飞行大队负责江防、并保障后勤补给。
左翼由曾延祥任总指挥，指挥宋执玉第六师和沈樵渚十四师攻打荆州。
右翼由吴镇绪指挥，陈钧勉的第五师和秦惟楚的第八师，负责进丰绥、江光、黄关、春昌县等地，包抄迂回，切断潇军后路。
荆辞渊则自已坐镇中央，指挥段锦语的九师担任主攻进攻汉口，武千嶂七师负责?城辉、安松、安南等地，沈无疆混成三旅负责密安一带、保障侧翼。
预备队由徐行的卫队旅和虞似谦十七师充任，另调刘挚洵的第三飞行大队护航。
补给点设在榛阳和厉县。
命令下发后，各部并无异议，均马不停蹄的下去准备。
民国九年，一月初三，大军由吴镇绪、曾延祥二人统领正式自洛县开拔，由火车运兵，一路南下，荆辞渊暂时留守洛县坐镇指挥。
段锦语的第九师担任主攻，若是要从虞城进攻潇城，首当其冲要攻破武胜关。
第九师参谋长何镜堂站在山上感慨道：“钧座，兜兜转转，我们竟又回到了义县，登高凭栏，中原腹地一览无余，大好河山令人神往，不愧为历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啊。”
“距离民国七年的义县分兵，将近一年半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段锦语迎风站在山顶凭栏远眺，他亦是感慨万分，不仅如此，荆家军出关打仗也快四个月了，等打完潇城希冀他们可以衣锦还乡，过几天安稳日子。
……
“乾帅，荆家军此次这么大的军事行动补给中心一定在榛阳到厉县之间，其次是流水县和大悟。”潇军名将许良顺正在督军府中向潇城督军萧乾忠汇报荆家军的动向，“荆家军素来骁勇善战，一路征伐，鲜有败绩，樰城督军荆辞渊留洋归来、智勇无双。属下猜测此次荆家军会以榛阳和厉县为后方，兵分两路进攻荆州和汉口，乾帅还需早下决断。”
萧乾忠也并非是酒囊饭袋、无为之辈，只是他年逾六十，泡在安乐窝里多年早已力不从心，他抽着大烟看地图，不以为然道：“孟臻你多虑了，荆辞渊不过是黄口小儿，不足为惧，老子打过的仗比他吃过的饭还多！”
“乾帅，荆辞渊野心勃勃、荆家军剑指潇城，他们必然是做了万全的打算，咱们万不能掉以轻心啊。”许良顺却是忧心忡忡，“依职下愚见，荆家军若想从陆路进入潇城，唯有武胜关一条路可走，武胜关易守难攻，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父帅，我愿带兵驻守武胜关。”
萧家六少爷萧子嵊兴致勃勃主动请战，他是萧乾忠与正房太太生的第一个孩子，在潇军中担任少将师长，今年只有二十五岁。
“嵊儿，你终究毛躁气盛，还是让你二哥去吧。”萧乾忠犹豫片刻，还是驳回了萧子嵊的想法。
“父帅……”
“好了，不必多说！”萧乾忠向来独断专行，不容任何人有丝毫悖逆，“孟臻既然预测荆家军会分两路进攻，便由你和殷雄分别驻守荆州跟汉口，既然榛阳已经失守，若无把握夺回榛阳，不可轻举妄动。”
“是，职下这就回去准备作战。”许良顺很快离开帅府，他坐车赶回荆州，在路上，他将宋执玉和沈樵渚的资料翻看了一遍，荆家军情报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因此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不过是出身和经历，他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着重看了北瓜铺跟柳林峪两场战役，将宋执玉和沈樵渚二人的指挥风格摸了个大概。
返程的路上参谋长忍不住问：“司令，此次守荆州，您有把握吗？”
许良顺眉头紧蹙：“宋执玉和沈樵渚二人的指挥风格都以沉稳著称，他们二人年纪虽然不大，可到底拳怕少壮，两人都有留洋经历，却不骄不躁，很有大将之风，诱敌深入必然是打动不了他们，看来这次我们要结硬寨打呆仗了。”
……
与此同时，段锦语也在义县火车站停靠的专列上布置攻打义阳三关的作战计划，义阳三关分别是平靖关、武胜关、九里关。
从情报处拍回来的照片看，武胜关关隘狭小，易守难攻，且极为适合打阻击埋伏，是以他准备让花旦带队夜袭武胜关、里应外合。
他坐在主位宣布此次作战计划：“三十六团、三十七团负责平靖关、三十八团、三十九团负责九里关。派师部直属炮兵营、特务营以及花旦的小队攻打武胜关，造成我们主攻武胜关的假象来迷惑敌人。”
“是！”
第九师的四位团长齐齐领命。
“钧座，这是武胜关守将萧子屺的资料。”参谋长何镜堂将电报本递上。
“好。”段锦语接过电报本翻开来看，情报处的情报搜集的很详细，萧府二少爷萧子屺参与、指挥过的每场战役都有标注战术、胜负以及伤亡情况。
萧子屺今年三十五岁，毕业于北平讲武堂，担任潇城第二军团军团长，下辖三个师，共计两万七千人。从之前的战况来看，他并不属于一战成名的将领，相反他是从低级军官做起、凭借军功一仗仗打上去的，指挥水平也是中规中矩、战果上胜负参半，总体不算拉胯但也没有出彩的神仙仗。
纵使兵力差距悬殊，但段锦语有十足的信心赢下萧子屺，他与萧子屺的经历与打法恰恰相反，他留洋归来、年少成名，麾下第九师自箭括岭剿匪一战扬名；米梁池歼敌过万；在府院之争中初出茅庐冒雨夜袭全宝山攻破宜州府；北镇战役九师浴血桃花渡大败江阙的第十师；再就是去年的南北大战，九师先后参与南流阻击战、救援颜家村、九湾攻城战、南家集阻击，连战连捷，每一场战役九师几乎全是以少胜多。
进攻时间定在晚上九点钟，三关同时开火，武胜关的攻势最为猛烈，火炮架在桐柏山上居高临下炮击武胜关，一时间敌军压根摸不清荆家军有多少兵力，只得接连发出求援电报，情报处破译了潇军来往电报，可惜萧子屺并未上钩，他只派了一个团增援武胜关。
不过两个钟头的功夫，第九师便以极小的代价接连攻破义阳三关，潇城四个团被歼，俘虏占多数，大战当前，俘虏尽数被编入各个师。
“钧座，萧子屺并未上当，下一步他可能会沿柑河、橘河设防。”何镜堂在地图上圈了几个地点，然后兢兢业业的分析，“钧座您看，我们自义阳三关出发由北向南进攻，必然要渡过柑河、橘河，且不说没有桥梁，这两条河流的走势均是东岸要高出西岸，易守难攻，对我们来说十分不利，并且河水并未结冰、纵使处于枯水季可水流也颇为湍急。”
“钧座，这是情报处拍的照片。”虞砚松将牛皮袋拆开，将柑河橘河沿岸和渡口的照片递给段锦语，他看了几张照片，也是眉头紧蹙，的确是东岸地势要比西岸高，这样一来，敌军便可居高临下的防守了。
段锦语倒是出奇的沉着冷静：“见机行事就好，虽然我没到柑河、橘河考察过，但凡是河流就不可能只有一个渡口，水网密度的确会阻碍行军速度，但是我们只需选一处地点渡河即可，而敌军却要处处设防，因为他们压根就猜不到我们会选哪个地方过河，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行军。”
“好。”
“钧座早点休息。”
虞砚松与何镜堂一起离开。
段锦语习惯性的想从口袋里摸巧克力和香烟，他却意外掏出了一张勾勒红色山茶花的花笺，他满目期待，急匆匆拆开来看。
花笺上用飘逸不羁的瘦金体赫然写着——
“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一度欲离别，千回结衣襟。结妾独守志，结君早归意。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坐结行亦结，结尽百年月。”
他读完后喜不自胜，如获珍宝般将花笺嵌入精致的烟盒之中，便也从抽屉里拿出印着白色山茶花的花笺来，用簪花小楷写下《古相思曲》的半阙——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
将花笺密封好，便喊了勤务兵替他将信传给荆辞渊。
段锦语没了睡意，便自已研墨，在宣纸上练字，他初学书法时便是由老师带着临摹颜真卿的《多宝塔碑》，他喜欢颜体的端庄雄伟、气势磅礴。
“青青山上松，数里不见今更逢。不见君，心相忆，此心向君君应识。为君颜色高且闲，亭亭迥出浮云间。”
……
“大帅，您要的咖啡。”温阳将咖啡放下，他斟酌道，“大帅，若是萧乾忠战败宣布下野，为了避免重蹈北镇覆辙，我们就不能再明面上除掉他了，您看要不要让二四堂暗中刺杀他？”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为了统一，萧乾忠我是一定要杀的，只是不必脏了我们的手。”荆辞渊淡淡的翻看资料，随后他云淡风轻地问，“季春，刘氏之子找到了吗？”
温阳回道：“找到了，现在正被情报处的弟兄软禁在汉口租界。”
“好生看着他。”荆辞渊抬手看表，夜已经深了，他拉着温阳坐下，“北平那边可有异动？”
温阳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他开口回禀：“顾氏与莫氏还在北平查账，二人着手整顿财政，顾朔风打算向日本借款维持军费开销，情报上说顾朔风很能重新组阁。近日永城战场打的如火如荼，萧凤鸣与庄检配合默契，南军连连丢盔弃甲。沈氏在彭县练兵、严查走私。”
段锦语睡了几个小时便醒了，天还未亮，专列上的大床也是他睡惯了的，一如既往软和蓬松，可昨夜他抱着毯子左翻右滚总是睡不安稳。
他坐起来叹了口气，懵懵懂懂的抱着毯子发呆，过了会儿，他略微清醒片刻，便打开了暖黄色的台灯，借着灯光看腕表，刚过三点钟，他关了灯又重新躺下，在洛县，他与荆辞渊几乎夜夜睡在一张床上，二人早已习惯了整日腻在一起，突然离开哥哥的怀抱，他愈发睡不安稳了。
他最终还是掀了被子下床，从衣柜里翻出沾染哥哥气息的黑色墨狐皮的大氅，大氅上沾染着淡淡的西普玫瑰香气，是他哥最常喷的香水，他点了白茶香薰，烦躁不安的心逐渐被安抚，他也渐渐睡了。
再次醒来，天也就蒙蒙亮，段锦语再次迷迷糊糊醒来，他依依不舍的从暖和的被窝中爬起来，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个人都不太清醒，头顿顿的疼，但他也并未多想，只当是没睡好起的有些急了。
洗过澡后，他自已穿好军装，早餐是焦糖法式厚吐司、香肠、培根、滑蛋、蔬菜沙拉拼盘和一杯香蕉酸奶，他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也就吃不下了，随后去了作战室。
何镜堂察觉到他惨白的脸色，不由担忧道：“钧座是不舒服吗？要不要让军医来看看？”
“没事的，我就是昨晚没睡好。”段锦语随口解释，他猛灌了几口咖啡提神，这才感觉好受很多。
行军路线早已制定，凌晨六点，准时开拔。
双方在柑河交手，由于是仰攻地形，九师打的比较吃力，但也只是试探性进攻，双方隔岸对射，拔不掉对岸的火力点，就无法渡河。
“让三十八团暂停进攻！”段锦语放下望远镜，及时发号施令，“让炮兵营顶上去，摸清楚敌军阵地配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