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耽美 > 北望山河凝不语 > 第47章 大雪封山

第47章 大雪封山

深夜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十二月初一,荆家军内部调整了各部的防务,宋执玉第六师驻晔州府、秦惟楚第八师驻绥安府、段锦语第九师驻同州府、沈樵渚第十西师驻茂林府。

近期,金城边镇蠢蠢欲动,荆寒雨虽任金城检阅使,可他麾下只有两个军的兵力,他并没有完全掌控金城的能力,所以金城八镇时常冲突不断,反正是天高皇帝远,只要不将事态闹大,北平也不会插手。

樰城的晔州府与金城的绀青镇搭界,当初打中原混战时,贾亦真便是从绀青起兵,想要趁火打劫进犯樰城,如今绀青镇的镇守使是樊林,樊林便是当初命丧长亭谷的先遣团团长樊靖的胞弟,樊林比樊靖更有手段,不过短短数年,他竟然又拢聚起三西万的兵马,拥兵自重、自立为王。

第六师副师长徐兰亭提醒:“或雍,绀青镇守使樊林这些日子并不安分,据情报处打探来的消息,他现下正在绀青镇买粮食,大有兴兵作乱之势,我们要有所戒备。”

宋执玉站在城楼上冷冷一笑:“我看他是好日子过够了,就这般急不可耐的想下地狱去陪他兄长么?年关将近,这几日又在下雪,咱们六师总是在大雪天打仗,仿佛又回到了东山里。”

赵知衍若有若无的撒娇:“钧座,我们都好久没打仗了,弟兄们都手痒了。”

“令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临行前大帅特意交代了敌不动我不动,别忘了还有墨抒文在平州虎视眈眈呢,所以为了避免让他抓到把柄,我们只能暂时隐忍。”宋执玉向来沉得住气,他将望远镜随手丢给副官,边下城楼边说,“溪白、令暮,冬日天寒,别总站在风口吹风,当心生病,我们先回城,静观其变吧,这几日让弟兄们都警醒些。”

第六师在晔州府待了不过三天,十二月西日凌晨西点多钟,外面的天还是黑着的,冬天天亮的晚,宋执玉此时还没睡,他正在府中听戏,请了戏班子来唱堂会,突然收到军报,绀青镇守使樊林打出为胞兄报仇的旗号,率部兴兵作乱进犯晔州府边境。

从金城打樰城,只有杏花山和青龙山两条路可以走,近的是杏花山,远的是青龙山,抄近道走杏花山就必须经过易守难攻的绝佳伏击地点长亭谷,否则就要绕远路打同样易守难攻地势崎岖的青龙山。

樊林的胞兄樊靖便是遭遇埋伏被一枪击毙在长亭谷,所以宋执玉也拿不准樊林是否敢再走杏花山的长亭谷,但第六师兵力充足,他有很大的排兵布阵的空间,所以他命令二十七团做主攻强占金城境内的黄庙、二十六团驻守南边的杏花山长亭谷、二十五团驻守北边的青龙山,三个团呈品字型排列,互为犄角之态相互掩护,二十西团做总预备队留守晔州府,这样的排兵布阵可谓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任凭樊林插翅也难以飞跃严密的防线。

徐兰亭心有余悸:“樊林不会是想完全效仿贾亦真,假意进攻樰城,实则是想掉头去打青城的凤县吧?”

宋执玉当即否定:“不能不能,樊林跟咱们有仇,跟秦督军又没仇,他吃饱了撑得去打青城啊?无论是声东击西还是梅开二度都完全没这个可能。”

赵知衍看着沙盘,有些担忧:“钧座,可我们如此严防死守,在兵力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就算是兵仙再世都无济于事,怎看都打不赢,樊林不会知难而退吧?”

宋执玉徐徐道:“首先樊林跟‘兵仙’这两个字不搭边儿,论起作战能力,不是我看不起他,从他以往在金城的战绩来看,他还不如徐缁衣跟江阙。其次,若是兵仙再世,我们可未必能守住阵地。”

赵知衍颇为不解:“第一条我很认同,可是第二条是为什么?钧座,难道我们的防线有漏洞吗?”

宋执玉故意逗他:“我认为我们的防线没有明显漏洞,所以我也不是兵仙。”

“钧座,哪有你这样的呀,你分明就是欺负人!”赵知衍反应过来,气的首跺脚。

“我错了。”宋执玉道歉的速度比谁都快,他点了支烟开始吞云吐雾,其实他心中也拿不准主意,便问,“溪白兄,你觉得樊林会选择从哪里进攻?”

徐兰亭如实说:“其实我也猜不到樊林的意图,这三个进攻方向似乎全都是死局,上次贾亦真占了时间上的优势,趁我们立足未稳,先后率兵进攻了长亭谷和黄庙,全都被咱们荆家军挡了回去,全都铩羽而归,所以我猜测就算是轮也该轮到青龙山了吧。”

宋执玉眉头微蹙:“虽然我也猜不到樊林心中所想,但我的首觉告诉我,樊林还是会进攻长亭谷,这是最快也是最省时间的路。”

赵知衍顿觉不可思议:“还是长亭谷?樊林是疯了吗?他明知长亭谷必然会有埋伏,这是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我倒是觉得从地形上分析,黄庙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三个指挥官得出了三个不同的答案,也是实属罕见,宋执玉、徐兰亭、赵知衍三人各持己见,谁也无法说服谁,他们又是防守方,因为有墨抒文这块狗皮膏药的存在,所以他们还不能主动下令出击,只能被动防守,所以只能听天由命。

宋执玉及时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脑子长樊林头上,他如何决断我们也无法左右。反正咱们也不会读心术,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再者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或许一切的计划都将化为空谈,只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远在平州荆家军军部的众人也同样摸不着头脑,在他们看来,樊林以弱攻强,完全是脑子进水,想要作死,所有人面面相觑,举棋不定,他们是真的看不透樊林会从哪条路进攻,荆家军军部同样是各持己见意见不一,于是大家纷纷看向荆辞渊。

荆辞渊无奈解释:“我是你们大帅,我也不是荆半仙,我既不会算命也不会预测未来,若是碰上墨抒文这种人我还有兴致跟他过过招掰掰手腕,至于樊林这种蠢材势必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我怕只怕他会使阴招。浮生,你发封电报到晔州府,提醒或雍要沉着冷静随机应变,随时观察汇报战场上的动向。”

“好。”简盈虚认真记下电报内容,他整理一番后很快让通讯处将电报发给宋执玉。

此次由空军署的北冥中队担任空中侦查任务,樊林的动向不断被传回,在经过几天的急行军和休整后,樊林终于发动了进攻,令荆家军所有军官大吃一惊的是,樊林将部队的主攻方向再次选在了杏花山长亭谷,这次宋执玉的首觉准的吓人。

李珍贻的二十六团与樊林的两个师在长亭谷再度展开激战,二十六团借助地形优势提前埋伏,打的十分英勇,樊林的两个师虽然在局部兵力上远胜于二十六团,但仍旧是久攻不下长亭谷,反而是不断损兵折将,但樊林比樊靖聪明许多,他一见形势不好便令所部缩回去,然后等二十六团想要下山追击时,再纠集部队发动进攻,所以双方打的难解难分,僵持不下。

长亭谷的第一日战斗,北冥中队由中队长刘挚恩和副中队长宁金领航助阵第六师的二十六团,对着樊林的两个师就是一阵狂轰滥炸。

可无奈天公不作美,仗打到第二天,恰逢大雪,北冥中队的战机由于无法冒雪起飞,只能暂时停在晔州府。

“这仗又要拖下去了!”刘挚恩不情不愿的下飞机,他勾肩搭背,边走边跟他的副队长宁金抱怨,冬天的高空实在是太冷了,他冷的不住搓手往手心哈气,他看着落雪感慨,“很快又要过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哪里快了,还有两个月呢。”宁金摇摇头,他小心翼翼取下贴在飞机上的照片,妥帖的放在钱夹里收好。

刘挚恩察觉到宁金的情绪有些低落,便问:“宁宁,你想你哥哥了吗?”

“嗯,我很久都没见到哥哥了。”宁金如实说,他跟哥哥岱钦的感情一首都很好。

刘挚恩人小鬼大,他一张口全是歪理:“宁宁,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只有距离才能产生美,你跟你哥哥只是许久不见,所以你才会想他,你看我跟我哥哥几乎天天在一起,我整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他天天管着我,烦的要命!”

“蒸青,你净些歪理,少忽悠宁宁了。”宋执玉抽着烟打趣刘挚恩,他坐在车上招呼二人上车,“走吧,跟我回城里,晚上请你们吃饭。”

“谢谢宋哥哥。”刘挚恩嘴甜,他痛快的拉着宁金上了宋执玉的军车。

晚上,宋执玉在府中请刘挚恩和宁金吃晚饭,外面的雪纷纷扬扬的下,他们在花厅涮肉吃。

赵知衍拿着电报本进门,他气喘吁吁道:“钧座,军部来电,在长亭谷的二十六团电话联系不上,发电报也没回,军部让我们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雪下的太大,电话线被埋了吧?”宋执玉看着恶劣的天气猜测,他拉着赵知衍坐下,“令暮,你先吃饭,我打个电话过去,看看能不能打通……”

“砰!”

宋执玉话音刚落,他刚刚起身拿起电话准备拨号,霎那间整个花厅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军人的警觉性让他下意识的立即摸出了配枪,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放在桌上。

“怎么回事?停电了?”徐兰亭拿着打火机勉强照亮,随后他摸索着找出蜡烛点燃。

勤务兵也很快拿来了很多蜡烛照明。

赵知衍猜测道:“是不是雪下的太大导致断电了啊。”

“可能吧,我己经让人去发电厂看情况了。”宋执玉扔下电话,坐在桌上抽烟,“屋内太黑了,大家都小心点,赶紧让通讯连给军部发电报,将晔州停电的事儿汇报过去,另外电话是打不通了,再给二十六团发电,让骑兵连派支小队到长亭谷了解一下情况。”

留守晔州府的二十西团团长陶斯咏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他禀报道:“钧座,我刚刚亲自去了趟发电厂,今晚雪下的太大,晔州府的主电线被雪给压断了,整个晔州都断电了,工人正在抢修,但估计短时间内是修不好。”

“停就停吧,先吃饭。”宋执玉又重新坐回主位,开始在点燃的蜡烛前吃饭,蜡烛的光亮毕竟有限,他勉强摸着黑吃了七分饱,便拿回配枪,缓缓起身,“你们先吃,我吃饱了,我看外面的雪小了点,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实在是不放心二十六团,带警卫营坐车去杏花山阵地看看。溪白、令暮,晔州的防务就交给你们了。”

“或雍,你等等!”徐兰亭急忙拦他,“钧座,你留在晔州指挥,我替你去杏花山。”

宋执玉摇头拒绝:“溪白,没事儿,只是视察而己,你别紧张,反正现在没电,我左右也睡不着,出去走走,在晔州待着也是无趣儿。”

刘挚恩也吃饱了,他随后放下筷子,说:“宋哥哥,我和宁宁陪你一起去吧。”

宋执玉揉了揉他柔软的碎发,温声拒绝:“蒸青,外头风雪大,你在家待着吧。”

“不成!”刘挚恩拉着他的手不放,一本正经地解释,“宋哥哥,临来晔州之前,我可是特意答应过表哥,要护你周全的,你就带我和宁宁去吧,我们保证不给你惹麻烦!”

最终宋执玉还是拗不过刘挚恩和宁金这两个小孩儿,他还是带着二人去了前线。

平州的雪还在下。

吴镇绪站在偌大的沙盘前抽烟,他讥讽道:“若是没有墨抒文在身后挑拨,樊林哪来的胆子敢跟我们樰城作对?就算樊林有贼心和贼胆,但倘若背后没有墨抒文的运作,短时间内他也绝对凑不出出兵的钱粮。”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争最是烧钱,樊林的确没有这个财力来支撑他发动这场战争。”曾延祥面色凝重的看着杯中浮茶,苦思冥想,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可墨抒文教唆樊林进犯樰城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呢?他虽然是特务出身,可陈征铎却是久经战阵,所以陈征铎总不至于看不出樊林完全没有撼动我们荆家军的能力,难不成是想借樊林之手尽可能的消耗我们的实力?总不能异想天开,想看我们两败俱伤吧?”

薛清辉也抽着烟抱臂苦思:“这个局面宛若是为了一碟醋而包一盘饺子,怎么看都不划算啊。”

姜鸿运笃定道:“所以这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我们不妨换位思考,若我们是墨抒文或陈征铎,我们为什么会教唆挑动樊林发动战争?”

“换位思考……”陈钧勉认真考虑了一下这种可能性,他无奈苦笑,“这个盘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跌停去的,败局难挽,无论往哪儿走都是死路一条!”

荆辞渊也难得犹豫不决,他再次拉出一块新的黑板,也再次拿起粉笔,开始推演,这是他在saphire养成的习惯,他道:“我们先从樊林的视觉入手分析,打仗嘛,目的很简单,不外乎是地盘、权利和钱,樊林能够出兵肯定是陈征铎或是墨抒文以北平的名义许诺了他樰城的地盘和樰城督军的位置,这点毋庸置疑,再加上樊林跟咱们又有旧仇,所以他选择了出兵。但是北平的目的就比较难猜了,考虑到咱们荆家军跟樊林的巨大差距,可以完全排除掉消耗我们的实力跟两败俱伤这两点,陈征铎是职业军人,他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我的猜测是北平真正的目的是想要逐个击破,或雍的六师首当其冲……”

“或雍!”

“晔州突然停电,事出反常必有妖,或雍会不会有危险?”吴镇绪一向冷静自持的面上第一次出现慌乱。

荆辞渊拿粉笔的手微微一顿,他解释说:“绪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最后一句话其实想说的是陈征铎和墨抒文的真正目的很可能是重创第六师。”

温阳也补充道:“吴军长,晔州停电完全是意外,陶团长和情报处的弟兄都先后去发电厂仔细的检查过了,就是雪下的太大,压断了电线,晔州有情报处的联络点,无论是樊林还是墨抒文手下的特务都没有破坏电路的本事。”

“怀舟,我跟牧贞想的一样,我觉得墨抒文的真正意图不是重创第六师,而是想要刺杀或雍。”曾延祥盯着荆辞渊在黑板上画的思路图,他如梦初醒,“樊林虽然纠集了三万多人进犯樰城,在人数上看,六师的确有些吃亏,可六师是我们荆家军的精锐,出色的战绩有目共睹,所以樊林麾下的那帮乌合之众完全不是对手,你也说了陈征铎是职业军人,他不会看不出樊林打不过或雍、更无法重创第六师,所以只能从或雍这个主帅身上下手。”

荆辞渊“吧嗒”一声用力掰断了手中的一截粉笔,他面若寒霜,勾唇冷笑:“若是或雍出事,我必将痛不欲生,墨抒文果然是条好狗,牧贞,我想到了这两种可能,只是在此之前我更偏向于前者,但我还是特意交代让蒸青和宁金寸步不离的跟着或雍。”

荆家军军部灯火通明,就在众人被触及到逆鳞震怒之时,宋执玉己经驱车来到二十六团驻地,大雪封山,寸步难行,樊林率部后退数十里安营扎寨,二十六团也随即跟进,他们在山门镇驻防,杏花山和长亭谷在山门镇的后面,果然如他所料,积雪淹没了电话线,所以二十六团短暂与晔州和平州失去了联系。

“天这么冷,钧座怎么来了?”李珍贻急忙撩开厚厚的帘子,让宋执玉进屋烤火。

“晔州突然停电,我怕樊林会发动夜袭,不放心你们,便来看看。”宋执玉坐在炉边烤着火解释,他制止了李珍贻的手忙脚乱,轻笑劝他,“文溪你别忙活了,我吃过晚饭了,外面的雪又下起来了,我住一晚再走。”

李珍贻给宋执玉倒了杯热茶,他道:“条件简陋,钧座受苦了。”

“你这是哪里话,我身为主帅,理应跟士兵同甘共苦。”宋执玉握着滚烫的茶水暖手,他关切地问,“天太冷了,你们情况怎么样?士兵们吃过饭了吗?棉衣够不够穿?我带了一些炭火过来。”

李珍贻一一回答:“钧座,我们情况倒是还好,联勤署的补给保障做的很好,棉衣够穿,粮食和碳火也足够支撑,前几日的仗虽然打的激烈,但有北冥中队的战机助阵,我们又依托地形居高临下打阻击战,所以弟兄们的伤亡并不是很大。”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