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洲看着女子,抿唇不语。
他怕她反悔,可他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阮青楚听到隔壁有开门的声音,估摸着宋婉心收拾妥当要出来了,便压低声音对男子道:
“你先出去吧,我不能耽搁太久,我得跟北宁侯夫人一起回去。”
“那我们的事?”男子拧眉。
“后日,你来北宁侯府接我,我们再商量。”
阮青楚着急出去,她将男子向外推,“你快走,再晚就被人发现了,我也得马上出去了。”
“好,那我后日去侯府接你。”陆安洲深深看了女子一眼,脚尖一顿,飞上房梁,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呼,这人总算走了。”阮青楚轻轻舒了一口气。
【我感觉他不想走呢!宿主,这次你信我了吧,刚才你一步一步听我的指示行动,都把他给钓成翘嘴鱼了。】系统洋洋得意。
其实,在房顶之上,阮青楚说的话,还有那个突然的吻,都是系统让做的。
想起方才自已的主动,还有两人之间的亲密举止,阮青楚的脸颊飞起红晕。
不过,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太正常。
陆安洲的表现过于纯情了。
“小统,以我对这个小世界的了解,他一个王公贵族,见过的美人如过江之鲫,他真的会被我的一句话和一个吻打动吗?”
【你的意思是,他刚才的激动,不舍,和心急都是装的?】
阮青楚努努嘴,“我觉得不像,我与他距离很近,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欣喜。”
“可是他太真了,这个真,跟他的身份不太相符,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小统,关于惠亲王这个人,书里还有没有更详细的信息?”
【我搜索了好几遍,书中只写了他不受皇帝重视,在荣王谋反之后举兵逼宫,很快就失败了,然后这个人物就下线了。】
【除了提到他有个亲妹妹安平公主之外,没有找到其他信息。】
阮青楚想了想,“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是利用他刺激顾元罢了,达到目的后,我只要在他举兵逼宫之前离开他就行了。”
系统被阮青楚方才的疑问给弄含糊了,【宿主,那你的计划会成功吗?他后日会来找你吧,不会把你忘了吧?毕竟他是王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他不大可能钟情于一人……】
“我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书中也没有过多交代,可通过方才的接触,我觉得他不是浮夸顽劣之人。”
“你看他没出卖我,还把我好好地送回来了,想来他对我是有些动情的吧。”
【那他若是把你给忘了,或者根本就是逗弄你玩呢?】
阮青楚摸摸下巴,琢磨片刻,道:
“没关系啊,他长得那么美,我亲了他,我不吃亏,再说了,他还帮我把那个勾结太子,意图谋害女主的管事给处理了,这不是帮了我的忙吗?”
“若他真的把我给忘了,那刺激顾元的事,我再另想办法吧。”
“我听到隔壁有动静了,应该是宋婉心要出来了,我今晚还是得盯紧了她才行。太子为人阴险狡诈,万一他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呢?我不能放松警惕。”
阮青楚将抵着隔扇门的花盆挪开,打开门走了出去。
守着门的小丫鬟快步上前,周到地将房间门打开,而后向外瞥了一眼,又淡淡收回视线,乖巧礼貌道:“没看到服侍姑娘的人,奴婢送姑娘回席吧。”
阮青楚向外瞥一眼,正好看见被荣王妃的一众随从围在中间的宋婉心。
“不用了。”阮青楚快步向外走去。
正巧此时,宋婉心也看见她了,向她挥手,“阮妹妹快过来。”
阮青楚过去,先是向荣王妃屈膝行礼,而后站在宋婉心身侧。
宋婉心神色淡然如常,休息半晌后,酒气也消散了。
她的笑略带歉意,对荣王妃道:“今日府上办宴,事务繁多,不敢劳烦王妃,我家表妹也来了,我同她一起回席就好。”
她是相府之女,父亲跟她讲过一些朝堂上的派系纷争,她知荣王野心,也知父亲支持的是太子一派。
今日虽随顾元同来赴宴,可她并不想与荣王府的人走得太近。
况且今日太子也在场,若是自已与荣王妃过于亲近,被太子误会,进而怀疑父亲的忠心,那就麻烦了。
所以,她宁愿与算计过自已的阮青楚在一起,也不愿与荣王妃同行。
荣王妃自是知晓她的意思,她脸上挂着端庄得体的笑意,微微颔首,“好,那宋妹妹请自便。”
她的语气仍是那么亲昵,完全不因宋婉心的婉言拒绝而变化。
之后,她还极其周到地派了自已的几名随从送宋婉心两人回前院宴厅。
宋婉心离开后,荣王妃低声问身边的大丫鬟,“查到什么了吗?”
荣王妃心细如发,熟谙各种害人的手段,她疑心又重,府里出现任何情况,她都会让身边人去查。
这次宴会上,服侍贵客的丫鬟晕倒,她自然也要派人去好好查一查。
大丫鬟凑近,低眉顺眼,小声道:
“府医没查出问题,也没发现用药的痕迹,我让府医用针把那小丫鬟扎醒了,细细问了几句,她只说自已不知怎么就晕倒了,可能是今日饮食过少,又太忙碌的缘故。”
荣王妃表情一冷,“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我苛待了她似的。”
大丫鬟继续道:“王妃别气,之后奴婢就去问管事了,管事说今日这帮当差的丫鬟小厮的点心、饭菜、茶水都是够的,还安排几波人轮班,是万万累不到的。”
“奴婢又去问了宴厅那边的管事,那管事说今晚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就是……”
“就是什么?”荣王妃眉头皱起。
“就是北宁侯夫人那边,有两个小丫鬟接连失手打翻茶水和菜品。”
“哼!原来是算计到我头上了。”荣王妃想了片刻,脸色阴冷。
“若是北宁侯夫人在我荣王府上出了事,那宋相和北宁侯恐怕会与王爷为敌。”
“你将那几个丫鬟连夜送到庄子上去,让嬷嬷严加拷问,务必问出她们背后的主使。”
“现在马上安排几个可靠的人,暗中守着北宁侯夫人,不要让她发生任何意外。”
“对了,你亲自带人把这院子里每个房间都检查一遍,别藏了什么人。”
“还有……”她眸色渐深,“再派几个人暗中监视太子,我怀疑此事有太子的手笔。”
“你快去办吧。”荣王妃安排妥当后,便去了宴厅。
这件事还是得告诉王爷才行。
*
宴厅,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阮青楚回到座位后,发现太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此时,日头西斜,天色渐暗,宴会也接近尾声。
这场宴会的最后还安排了一个特别的节目,就是邀请宾客去荷花池畔,看火树银花。
火树银花就是打铁花。
工匠们在池塘中央的台子上,用木板将滚烫的铁水打向空中,打出一簇簇流光溢彩的铁花,金光四溅,灿烂绚丽。
众宾客挪步到荷花池边,彼时,天色已经大暗,金钩般的月亮悬于东边天际,夏日夜空星星繁多,如撒落在黑色绒布上的碎钻,熠熠生辉。
一条银河由东北延伸至南方地平线,璀璨壮丽。
天上金月银星,水中莲花朵朵,还有池塘中,静谧水面之上,不断绽放的金色流光,交汇出一幅极美妙的画卷。
阮青楚看得入了迷,澄澈的眼眸倒映出簇簇绚烂的火花。
顾元看着阮青楚欣喜的模样,笑着走过去。
不想,却在半路上被惠亲王叫住。
“殿下。”顾元行拱手礼。
他对惠亲王没有什么了解,只知对方在朝堂上是没有任何职务的,不知这位亲王叫住自已所为何事。
惠亲王陆安洲没有摆皇室宗亲的架子,对顾元很温和客气。
寒暄几句后,陆安洲才切入正题,“安平公主喜欢听宫外有趣的事,正好阮姑娘才从北疆过来,我与她说好了,后日来接她,让她给安平公主讲讲北疆的风土人情。”
顾元眼眸一沉。
惠亲王虽不归属于任何势力,可他毕竟是皇族中人,顾元不想与之有过多牵扯。
他面带难色,“表妹体弱,每日需服药调养,恐怕不太方便,若是过了病气给安平公主,就是臣的罪过了。”
闻言,陆安洲眉宇间划过一丝不安和疑惑,他想起方才与阮青楚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并未发现她身体有恙啊?
难道是这顾元不愿放人?
“无妨,正好许太医就在我府中,我可以让许太医给阮姑娘好好诊治一番。”陆安洲道。
顾元婉言谢绝,“不劳王爷费心,臣已请了京中有名的张大夫,为楚儿诊治。”
陆安洲清亮的眼睛看着顾元,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顾侯不用推脱了,我只是通知你一声,其实阮姑娘已经答应我了,是她让我后日去接她去王府的。”
顾元眉头紧皱,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滋味。
奇怪,楚儿是何时与惠亲王相识的?
还有,这惠亲王让楚儿去他府上,真的是给安平公主讲外地风俗这么简单吗?
顾元眼眸深沉,看着陆安洲那张明艳俊美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答案。
陆安洲却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开了。
顾元想立刻找阮青楚询问此事,抬眼一看,人群中已没有了阮青楚的身影。
“侯爷,您在找阮姑娘吗?她和夫人先走了,夫人派人来,说她们在马车里等您。”
顾元点点头,“好,我去跟荣王道个别,然后就去找她们。”
*
在回侯府途中,顾元问阮青楚,后日惠亲王府的人来接她之事。
阮青楚笑道:“元哥哥不愿我去吗?那可是认识安平公主的好机会,我想去。”
顾元蹙眉,“你结识安平公主做什么?”
阮青楚红唇微嘟,佯装不满,“元哥哥是觉得我生于乡野,出身卑微,不配与公主结交吗?”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这么问?”阮青楚气呼呼的。
顾元只得服软,“好,你想去就去吧。”
反正安平公主也没什么权势,在皇族中如隐形人一般,楚儿结识她,对侯府也没什么影响。
他转头对自已的夫人道:“宋婉心,你给楚儿准备一些精美的衣裙钗环,别让惠亲王府的人轻视了。”
宋婉心眼眸低垂,掩下眸中酸涩,她攥紧了拳头,又松开,淡淡道:“是。”
*
阮青楚回到梧桐院后,便开始为明日的计划做准备。
明日就是宋婉心割腕取血,张神医配药炼药的日子。
她可不能再让女主割腕取血了,再取,女主的身体就要毁了,得想个办法,让解毒药丸的真相暴露出来,结束这场害人的骗局。
阮青楚想了一会,叫来翠云,让她带着她两个哥哥出府,去“请”一个人回来,想办法将那人困在府中。
之后,她吩咐碧纹去查侯爷明日的行程,让碧纹盯紧侯爷,若发现侯爷往梧桐院这边来了,就马上回来告诉她。
“还有一事,明日提前半个时辰去请张神医,先带他来梧桐院,记住了吗?”
两个小丫鬟点头。
“记住就好,去办事吧!”
丫鬟退出房间后,阮青楚伸了伸懒腰,现在准备工作都安排好了,就等明日张神医到了。
翌日一早,张神医一头雾水地站在阮青楚的房间里。
一道黄花梨绣美人图的屏风将房间分成内外两部分。
片刻后,屏风那边传来女子的声音。
“张神医,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女子的声音如清泉潺潺响起,娓娓道来。
过了一会。
“张神医,我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女子清软的声音隔着屏风传出来。
站在屏风外面的张神医目露不解,“姑娘是说,让老夫将您中毒的实情透露给侯爷?这……”
女子声音平缓,略带冷意,“这事很难办吗?觉得难办,就想想你的小孙子,想想你的家人。”
张神医脸色黑沉沉,嘴唇抖动。
“可是,阮姑娘,老夫不明白,当初设下这个计谋的是你,拿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让我保密的也是你。”
“如今,你突然变卦,非让我把实情告诉侯爷,我,我很难办啊,我怕宋相爷找我算账,我也怕侯爷啊!京城中谁不知道,军营里出来的北宁侯最是铁面无私,他定会捉我去见官,那老夫这神医的名声不就全毁了,我的家人也会受牵连的。”
“姑娘,你,你还是别逼老夫了,咱们就闭紧嘴,死守这个秘密吧。”张神医叹气。
阮青楚冷笑一声道:“失了神医的名声有什么可怕的,反正你也不是真的神医,不是吗?”
“我,我……”张神医嘴唇颤抖。
女子的声音又悠然响起,如悦耳的琴声,却让张神医冷汗直冒。
“张神医你从医几十载,也是有些本事的,可是为何这两年才声名鹊起?因为真的能够妙手回春、枯骨生肉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小徒弟。”
“你那小徒弟已经被我的人带走了,连同他出的所有药方,坐诊记录等,一并都再走了。”
“现在,你想当无事发生,也不可能了。你的妙春堂,再医治不好一个疑难杂症。”
“若你想金盆洗手不干了,也没用的。你想想,若是宋相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因为你出的药方而割脉取血,他会如何做?”
“宋相爷位高权重,手眼通天,他要查你可太容易了,你的底细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你这个欺名盗世的假神医,会被天下人所知,被天下人唾弃。”
此时,张神医冷汗涔涔,轻薄的衣衫皆被汗水打湿。
阮青楚停顿片刻,声音柔了下来,“张神医放心,事情还没走到这一步,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我不是让你直接去向侯爷坦白,我是让你趁侯爷经过的时候,装作无意地谈起这件事……”
“若是被侯爷追问,你就说,你完全是被我逼迫的,我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你只得照做,反正你尽力撇清你自已就行了。”
张神医眉头紧皱,“都推到姑娘身上?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阮青楚笑笑,“我自有打算,跟你无关,你不要过问,你只记住我说的话就好。”
“侯爷进我这梧桐院的时候,会经过一道紫藤花廊,那花廊旁就是偏厅,你和你的药童就在那偏厅等着,看到侯爷的身影后,就说我让你说的话。”
“好,好,老夫这就去等着。”张神医两股颤颤,哆哆嗦嗦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