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玄被这个笑容看的心下一瘆，将手帕递给他，示意她自己擦拭，自己则转身去扶此时己经意识混沌的儿子。
白婉冷冷看着这一幕，目送杜玄离开。
呵，和我比心狠。
她白婉是在逃荒路中一步步走到了京城的。
那些善良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早作为他人的碗底之肉，吃的一点也不剩了。
如果任何人阻碍自己活下去，阻碍自己往上爬，那就该死。
何况，她也算是救了杜斯一命呢。
五十鞭下去，他只有死的可能。
而这一剑，伤的又不是厉害处，何尝又不是给了他一线生机呢。
白婉漫不经心拿着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转身唤下人给自己准备好沐浴的热水。
那些下人见她这副模样，一个个犹如耗子见了猫，战战兢兢将她扶进浴桶里，替她沐浴更衣。
白婉微微眯着眼，享受着热气轻轻扑面的感觉。
还真是人生无常，在逃荒的那几年，能安稳生活在这样的名门世家里，还能有丫鬟们伺候着沐浴，这样的场景恐怕是想也不敢想的。
可惜了，她白婉向来命如蜉蝣般微淼。
这将军府，也不知道能继续呆多少天呢，自己在这样的阴谋夹缝下，又能活多少天呢？
她不知道。
白婉只能任由自己沉没在浴桶里，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由着丫鬟侍女们收拾打扮好，朝外走出去，却看见秋棠缩在门旁的一角，犹犹豫豫，举棋不定。
白婉淡淡瞥了她一眼，她似乎怕的更厉害了，又想到了什么一样，颤颤巍巍走到白婉面前请安。
“婉夫人，我家柳夫人请你过去。”
“哦？”白婉微微挑眉，漫不经心玩弄着手上的指甲。
她颤抖的更厉害了，连忙跪下，“求夫人怜悯，随奴去吧。”
白婉心下觉得好笑，只是刺了杜斯一剑而己，这府里的丫鬟们似乎都觉得她是什么恐怖罗刹一般，不敢近身。
秋棠见她半天没有反应，想起刚刚将军府传言的事情，更是吓的双腿发抖，跪在地上泣涕涟涟。
“求夫人随奴去吧，奴还有家人，柳夫人下令，说要请不来您的话，就要赶奴离开将军府了。”
白婉微微皱眉，道德绑架自己？
白婉语气淡淡，“如今将军府，我是主母，她还没有这个资格赶你走。”
秋棠听到这句话不但没有面露喜色，反而脸色苍白，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白婉见她这样，便也知道那柳浅又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威胁。
“呵，罢了，随你去一趟就是了。”
反正她也乐意见那柳浅耍什么把戏，她也好找点乐子。
秋棠听了连忙连滚带爬站起来，想要扶她。
白婉皱了皱眉，躲开她的搀扶，“清风，过来，随我去一趟柳夫人那里。”
秋棠也没有勉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走。
她看着白婉摇曳生姿的背影，心下产生一种难言的情绪。
才多久啊，这个眼底里总是藏着野心的丫鬟就坐到了这个位置。
将军一定很爱她吧，就连她伤了他的儿子也不忍责备。
婉夫人和杜将军的爱情故事被传的轰轰烈烈，就连贩夫走卒都有所耳闻呢。
甚至坊间算命先生还传言，两人是天作之合，三世姻缘。
自己却没有这种好命，秋棠叹息一声，心里难免有些嫉妒和自怜。
白婉当然不知道秋棠的想法，恐怕知道了也会笑出来。
原来即便是多么不堪的故事，只要被粉饰一二，都会成为感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传言。
真是荒谬到了好笑的地步。
白婉漫不经心搭着清风的手走到柳夫人的阁楼面前。
看起来，破落的多了。
下人们惯是喜欢看人下菜碟的，柳浅如今败落，就连这院子里的花都没有人修剪了。
她的窗户微闭，早就没了昔日的乐舞成双。
白婉踩着阁楼，随着木屐声一步步走到她的居室里。
她示意清风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檀香味传来，白婉不由得皱了皱眉。
“婉夫人来了，坐吧。”
柳浅的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白婉走进门内，看见她跪在一角，对着一座巨大的佛像焚香念经。
白婉勾了勾唇角，“柳夫人倒是好雅兴，争不到宠爱，就来到佛祖麾下寻求逃避之法了。”
“婉夫人如今如日中天，自然体会不到我这落败之人的感受，秋棠，去给婉夫人倒杯茶吧。”
白婉挑了挑眉，没有回应，由着秋棠给自己倒茶，却没有喝的打算。
柳浅见她这样警惕她自己，便也一笑而过，没有强求。
“不知，今日柳夫人找我何事呢？”
柳浅从蒲团上起身，着珠串，坐在主位。
“婉夫人是聪慧的人，我也不掩饰着了。”她顿了顿，“你如今也是握着将军府实权的人，何况还有将军爱着你，这般显赫，又何必招惹我的儿子呢？”
白婉漫不经心绕着鬓角的发丝，轻笑一声，“哪个儿子？”
“自然是斯儿…莫不是…”柳浅微微睁大眼，握着佛珠的手停顿了一瞬间，难以置信看着她。
“夫人知道，何必说出来呢？”白婉扶着额角靠在椅子上，拿起旁边的团扇轻轻扇着，眼角眉梢流露着一种恶作剧一般的。
“你！”柳浅猛然起身，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狰狞，手中的佛珠被扯断，散落了一地。
“白婉，你在报复我，对吗？我自认为在你做丫鬟的时候对你不差，收容你在我将军府住下，你何以至此，何以恩将仇报做出如此违背人伦的事情？”
白婉站起身，一把将她拽住，流露出眼底压抑极深的恨意来。
“原来夫人，也知道我姓白啊。”
她似乎被她这句话说的摸不着脑袋，“白？”
白婉松开她，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似乎惋惜一般叹气，“夫人，您瞧您，这样的歇斯底里，和之前在思月宫里那般风光霁月的模样，一点也不搭呢，唉，真是世事多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