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并没有急着回去宴会，反而坐在不远处的亭子内静静赏月。
她仰头抬眸看向深蓝色的夜幕，星光点点让她想到曾在漠北人们过年打火时的那一丝火舌，缠卷着细碎光芒并入黑暗。
那些人，应该都不在了吧。
京城的天是西西方方的，在这里和将军府所看到的天空，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达官贵人所到之处皆是暗香浮动，但越靠近这芬芳，却越是让她想到漠北黄土高原的憨厚朴实，让白婉觉得莫名其妙。
今夜有点冷，相隔百里城外的难民们似乎还没有睡下。
那些宴会里的王公贵族，也会觉得有些冷么？
她不知道，她们也不愿告诉她。
白婉下意识抚摸着藏在满头金银之下的水滴型的玉簪，成色很差，却是母亲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
她想它应该很廉价，就像这浮华雕琢背后隐藏着的真心一样廉价。
她的人生似乎成为了难以回头的彼岸，就像是从城外决绝来到了将军府。
或许更早一点。
早到秦楼楚馆的那一刻。
明明应该志得意满，此刻的愁绪却如同蚕抽丝一样细细绵绵，就像隐藏在烟雾下的不可说的事物。
她还真是奇怪啊。
白婉叹息一声，强撑起精神，柔柔弱弱向宴会走去。
宴会上灯火通明，恍若白日，王公贵族们推杯换盏，一个个面色酡红，脚步悬浮，但细细探究，每个人的眼底里，又有一丝清明。
龙椅上赵乾面色不改，一如往昔一样揽着萧贵妃。
都很虚伪。
白婉不动声色继续朝自己的席位走去，所幸没什么人在乎自己，但其实从她一踏入大殿，杜玄就隐晦的看着她的背影。
她入座之后，察觉他的目光，强撑着对他笑了一笑，似乎在预示着计划没有任何问题。
杜玄这点了点头，继续饮酒作乐。
白婉也没有再看他，收回眼神之际却察觉到了杜玄身上的另一个意味不明的目光。
那是…萧贵妃。
她不太明白明明是杜玄约自己见面，看见的人却是他的儿子杜斯。
虽然杜斯有理有据，只是质问她和杜玄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
但多年的宫斗生涯让她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此刻的心思便多了些慌乱，眼神也不由自主随意乱瞟起来。
所幸她的眼神也只是短短停留了一瞬间，便看向其他人。
旁边的赵乾也觉察出了萧折酒的心不在焉，本身怀疑她的心思又多了几分，表面却没显示出什么来，还略带温情的问了一句，“折酒，可是不太舒服？”
萧折酒连忙勾出一丝勉为其难的笑意，“今日似乎有点受风了，不太舒服，倒是扰了陛下的兴致。”
赵乾微微摇头，将她拢的更紧了一些，“折酒本就是娇生惯养的萧大人家的大小姐，是朕不懂得体谅你了。”
她在他的怀里浅浅一笑，“陛下宠妾，众所周知，何必如此说呢。”
赵乾着她的发丝，眼神明灭不定。
白婉觉得这各怀心思的把戏有点碍眼，转过来继续看的表演。
媚色生姿，倒是别有韵味，给这庄肃的大殿平添一丝风情。
她的手指在桌子上随着音韵渐渐打拍，沉醉于舞姿美乐。
宴会很快结束了，白婉俯身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白婉看向坐在对面的杜玄，没有打算张口说话。
“陛下，喜欢你吗？”
他犹豫良久，还是说出这句话来。
“算是有些兴趣吧。”
白婉靠在马车上，美眸微眯。
“那就好。”
杜玄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没有继续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对我的态度，似乎不似从前。”
白婉轻轻一笑，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好笑极了，“重要吗？将军，你我之间不过互相利用而己，昔对我的好，不过是试探我的把戏，我对你的爱，也不过是附和演戏。”
他听到这话没什么感觉，只是皱了皱眉。
“可如今你是我的夫人，这般模样，让其他人看去了，如何想我们。”
白婉看向窗外，“此刻只有我们，不是吗？”
“你…”他哑了言，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两人在死一般沉默中到了将军府，杜玄松了口气，率先下车，伸手将白婉抱了下来。
又要演戏了，白婉轻轻扯出一个笑，眷恋一般靠在他的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撒娇，语气轻柔，“夫君对妾身真好。”
杜玄看着她和车上截然不同的表现，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他这种惯会做戏的人精此刻也只是顿了一下，就抱着她朝将军府继续走去。
“婉儿今日也累了，由为夫抱着你休息，怎么样？”
白婉勾着他的脖颈，使坏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依你就是。”
杜玄心下一麻，加快了前往她寝室的脚步。
身后还传来奴婢丫鬟们的议论声。
“将军对二夫人真好。”
“是啊是啊，这就是爱情么，太感人了。”
“哼，什么爱情，一个图地位，一个图美色罢了。”
“巧姐姐，瞧你酸的，就算你要图将军地位，将军怕是也看不上你呢。”
“你！…”
随着杜玄的脚步加快，这些议论也早就在风中凌散。
她轻轻在他耳边轻吹一口气，“爱情么？不觉得可笑么将军。”
他蹙了一下英气舒朗的眉，“那些丫鬟眼皮子浅，听她们的话干什么？”
“所以，你选了我，我看起来，还算是聪慧吧。”
白婉漫不经心笑一声，轻轻推开杜玄，从他身上下去。
他不太明白她这么做的意味，白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发丝，表情恢复冷淡。
“这里也没什么下人，你我，也不必做戏了。”
说罢就要转身回房，杜玄却在墙角一把抵住她。
“怎么，你有怨气？”
白婉轻轻抬眸看他，“怨气？将军未免将自己看的太重要了些，我想要柳浅的命，你想要后宫的制衡，这和彼此有什么相关？”
杜玄放开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摆，“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很愿意和你享受鱼水之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