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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扰民

陈酌当时磕到了脑袋,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在爸爸妈妈的怀里,他并没有产生过多恐惧的情绪,只是好想睡觉。

救援车接到消息赶到时已经是深夜。

大灯照亮了连绵的雨幕,和那辆被埋在碎石中的面包车。

陈酌迷迷糊糊感觉自已被人抱了出来。

闪电撕裂黏稠的黑夜,惊雷“轰隆”而至,他短暂的清醒,一眼便看见了躺在黑色裹尸袋中被砸碎半边身体血肉模糊的父亲和被锐物刺穿腹部失血死去的母亲。

那血真的好红啊。

陈酌被救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开口讲话,耳边是轰隆不止的雷声,眼前是刺目的红。

徐家为他请了心理医生,在药物的加持下,慢慢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但仍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创伤应激障碍,每每听到雷声,陈酌便会重回到那个雨夜。

胸腔像被一把利斧劈开灌入刺骨的风,呼啸着剥开血肉,徒留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搏动。

室内明亮安静,能听到闷雷滚滚和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的雨声。

陈酌窝在沙发中,脸色苍白,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落了小片阴影,强撑着平静:“哥,我真的好了,我长大了,别总是为我担心,过好自已的生活吧。”

“你总是说这些让我……”徐清猷欲言又止。

陈酌装作无所谓道:“清猷哥,都十年了,我早就没事啦。”

陈酌听到手机那边传来陌生的人声,应该是徐清猷的工作还没结束。

“你快忙吧,我打游戏呢,有事会跟你打电话的,哎哟你就放心吧,别耽误正事儿,挂了挂了。”

陈酌将手机放下,脸上的笑意淡去。

他心里很明白,徐清猷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他的人。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徐清猷总是为他忧心。

这份情谊太重,很难回报,但好歹要省点心,别成为人家的麻烦。

陈酌将脸埋在掌心中。

父母离世的模样伴随着雷声再次涌入他的脑海,难以承受的悲痛如涨潮的冰冷海水铺天盖地而来没过头顶,无法呼吸。

他曾在梦中无数次回到那个时间节点,一遍遍拦住父亲出差,一次次救下父母,在梦里他还是家庭美满的小孩儿,醒来后却只剩下被眼泪打湿的枕头。

那种清醒后的虚无和哀痛几乎要杀死他。

陈酌用力抓了抓头发,眼睫,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到最大,大到可以盖过一切声音。

可记忆深处的雷声仍旧轰鸣。

至亲的离世是一生的潮湿,十年了,他仍旧走不出那个雨季。

烟灰缸里的烟灰渐渐满了,空气中尽是尼古丁的味道。

陈酌吐出一个烟圈,在烟雾缭绕中,半眯着眼睛看屏幕中正在播放的电影。

是部文艺片,里面的男主角是他最喜欢的演员,在巅峰期激流勇退至幕后,据狗仔爆料,是为了陪伴自已的同人。

客房内的内线电话似乎响了,陈酌没在意,也没心情去接。

五分钟后,门铃声在电影空镜期间锲而不舍地响起,陈酌蹙起眉头,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是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面上保持着职业性微笑:“打扰您了,陈先生,我们接到客户投诉,您这边的电视音量开得太大了,影响到他人的正常休息,麻烦您调低一些。”

陈酌指间夹着烟,很颓丧:“好,知道了。”

工作人员发觉他脸色很差,关心道:“您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需要帮助吗?我们这里配备专业的医生。”

陈酌揉揉眉心:“我没事,谢谢。”

正要关门,走廊内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是酒店还是电影院?吵死了!”

和陈酌分开后,谢屿内心躁得慌,去山庄内的清吧喝了点儿酒,刚出电梯便听到很大的背景音乐声,吵耳朵。

循着声音怒气冲冲地过来,和半开门内的陈酌大眼瞪小眼。

“陈酌?你干嘛呢?耳聋的老太太跳广场舞都不会把声音开那么大。”

陈酌看到谢屿后,莫名忽略了轰隆的雷声,怼他:“管得着吗你?”

谢屿视线在陈酌没什么血色的唇瓣上划过,抬手撑在客房门上,阻挡住他关门的动作,“扰民你还有理了?”

工作人员唯恐他们产生矛盾:“谢少,陈先生已经同意调低音量了。”

谢屿手下用力,将门推得更开些,挤进去之前对工作人员道:“我们是朋友,忙你的去。”

“砰——”门被关上。

谢屿自来熟地大步走入屋内,捂着耳朵找到遥控器将音量降低至静音,看向茶几上的烟灰缸,“抽了多少?你要升仙啊?”

世界顿时安静了,只能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雨声和惊雷滚滚。

陈酌的身体在雷声中不明显地抖了下,伸手去夺谢屿手里的遥控器,恼火道:“谢屿你干什么!给我!”

手里的烟未灭,动作间带着火星的烟灰落在谢屿下腹部,将他的裤子燎出一个洞,差点烫到肉。

再往下五公分就是小小谢。

谢屿惊慌地拍掉裤子上的烟灰,“陈酌你故意的吧!”

“神经病。”

陈酌扯唇笑了笑,叼着烟拿过遥控器,将音量调到正常范围,裹着毯子重新窝到沙发里,不再管他。

谢屿察觉得到陈酌的变化,攻击力明显降低,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刚才打雷的时候好像有在发抖。

他想起陈酌胸前的纹身,坐到沙发另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是不是害怕打雷啊?”

陈酌咬了下烟蒂,眼睫忽闪了下:“不怕。”

谢屿没再追问,倾身拿走陈酌嘴里的香烟,“别抽了,都抽多少了?宿舍里也没见你有烟瘾。”

陈酌偏头冲谢屿喷了口烟,声音听不出情绪,不咸不淡:“管的还挺多。”

谢屿微微眯了眯眼睛,总觉得这尼古丁的味道还掺杂了柑橘香。

“废话,二手烟更毒,你这屋烟味太大了,我去开窗通下风。”

刚有了起身的动作,胳膊便被薄毯中伸出的手拽住了。

骨节分明,净白的手背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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