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柳兰生舔了舔嘴唇，终于吝啬地给出评价，“就是咸了，蛋焦了。”
许舒城嗤笑一声，没反驳，只是伸手把空碗拿了过来：
“有的吃就不错了，病号还挑三拣西。”
她站起身，走向厨房，“我去洗碗。”
柳兰生重新把自己裹进毯子里，看着许舒城在厨房水槽前微微弯下的背影。
暖黄的灯光给她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客厅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被这碗平凡的面条和笨拙的照顾，烘托得暖意融融。
那些关于死亡的预言，关于未来的恐惧，关于“另一种终点”的谜团，在这一刻，都被这实实在在的暖意暂时驱散了。
她不需要许舒城解释那些玄乎的东西，就像许舒城似乎也并不在意她是否真的相信。
她们之间，
横亘着生死，
堆砌着误解，
充斥着旁人无法理解的荒诞与别扭。
但剥开这一切，在最深处，依然是废弃水塔上那两个对着月亮发誓的小女孩。
一个想买下百货大楼，
一个只想和她做一辈子好朋友。
柳兰生把脸埋进带着许舒城气息的毯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满足地蜷在毯子里，胃里是那碗“咸了焦了”却暖到心坎的面带来的饱足感。
客厅里只剩下许舒城在厨房冲洗碗筷的细微水声，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光影。
难得的安宁包裹着她，让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几分。
她懒洋洋地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在昏暗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刺眼。
锁屏上堆叠着不少未读消息，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问候或工作上的琐碎。
她指尖随意地滑动着，首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眼帘——何予棠。
点开，是一条语音信息。柳兰生把音量调低，凑到耳边。
“柳兰生！”
何予棠标志性的、带着点金属质感的清亮嗓音瞬间冲散了夜的寂静，活力西射，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她此刻飞扬的眉眼，
“我的姑奶奶，你总算接电话了～之前给你发信息都石沉大海，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绑架了呢！”
背景音有点嘈杂，隐约能听到乐器调试的声响和工作人员模糊的指令。
何予棠语速极快，说的内容依旧不着调：
“下周六晚上七点，市体育馆，老娘我阔别三个月的个人演唱会首站！
VIP第一排，最正中的位置，给你留好了！
必须来！听见没？带着你的药也得来！不来我就让羽璨去你家绑人！”
柳兰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何予棠还是那个何予棠，
自从和看似清冷实则不然的韩羽璨正式确定关系后，她越发“张扬跋扈”了。
想到韩羽璨那张帅脸被何予棠指挥着来“绑人”的画面，有点滑稽。
“听见了听见了，”
柳兰生按下语音键，
“何大明星开嗓，我哪敢不去捧场？”
发送。
刚放下手机，许舒城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暖黄的灯光在她身后勾勒出腰身清瘦的轮廓。
“何予棠？” 许舒城随口问道，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非询问。
她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总能看到别人没留意的东西。
“嗯，”
柳兰生应了一声，把手机丢回沙发，重新把自己裹紧，
“下周六演唱会，她给我留了头排座，喊我过去捧场。”
她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瞥向许舒城。
厨房的灯光在她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少了白天的神性，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后的慵懒。
一个念头，几乎是未经思考地冒了出来。
“喂，”柳兰生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
“你那个…什么环游世界的伟大计划，不差这一两天吧？”
许舒城擦手的动作停了停，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点询问。
柳兰生避开她的视线，语气却有些生硬，但同时也不缺强硬的执着：“你陪我去吧。”
她飞快地瞟了许舒城一眼，又垂下眼帘，“人多，吵。我一个人，有点怵。”
混迹社交场多年的顶级交际花怎么可能会怕人多？又怎么会嫌吵呢？
柳兰生后面这句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示弱。
她习惯了在别人面前故作强硬，但在许舒城面前，那些强撑起来的硬壳似乎总能被轻易剥开。
许舒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衡量着什么。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窗外遥远的城市嗡鸣。
柳兰生等了片刻，
没等到回应，
心里那点刚升起的、微弱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
也是……
许舒城向来讨厌人多嘈杂的场合，更别说演唱会这种能把人耳朵震聋的地方。
她那种游离于世外的气质，和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挥舞的荧光棒格格不入。
自己这个要求，确实有点强人所难，甚至可笑。
“算了，”柳兰生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
“我就随口一说，你……”
“什么时候去？” 许舒城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柳兰生一愣：“啊？”
许舒城走到单人沙发旁，拿起自己随手搭在扶手上的风衣外套，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演唱会下周六？那我的行程，往后顺延一周好了。”
柳兰生彻底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胃痛引发了幻听：“你说什么东西？？”
许舒城拎着风衣，转过身，昏黄的灯光映着她清瘦的脸庞，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浅的弧度，快得让人抓不住。
“我说，”
她重复道，声音清晰而笃定，带着她预言时特有的那种不容置疑，却又比那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
“陪你去看演唱会。吵就吵点吧。”
她顿了顿，看着柳兰生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补充了一句，轻描淡写，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反正，环游世界……什么时候都能去。”
“你比全世界重要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