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绾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
这人表面那么冷,像是冰做的。
什么时候才会对她,有那么一丝怜惜呢?
在男子面前示弱,向来是慕知绾的拿手好戏。可面对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冰块,她有些心底打鼓。
黑红的血只流了一会儿,就渐渐变成鲜红。
慕知绾的脸色开始苍白:“公子……”
周鹤瀛这才撤了内力,拿起金创药粉,径直撒在那道伤口上。粉末一落下,就明显看到她身子一抖。他移开目光,将纱布丢在她面前,说道:“你是大夫,自已包扎。”
“谢谢瀛公子。”
慕知绾轻轻喘了口气,用右手给自已包扎,可一只手始终没有两只手好用。她弄了半天,总打不好结,不由又看向他,怯怯地问:“公子能不能再帮帮我?”
周鹤瀛垂眸,没有接话。
慕知绾暗暗腹诽:混蛋。怜香惜玉四个字,你没学过?
她刚要自已继续包扎,他却伸手接住了纱布,状似随意地问:“不是叫我周大人吗,怎么改了称呼?”
慕知绾红着脸,眼睛盯着他动作,那轻柔的纱布一圈一圈缠在她小臂上,似乎缠住了她的心。她很满意自已演出的小女儿娇态,低声道:“既然公子应允我跟随,我便将公子视作自已人,事事以你为重。”
“是吗?”
周鹤瀛似笑非笑。
慕知绾顿了一下,又有些羞赧:“如果公子觉得这样不好,那我以后便还是叫大人。”
周鹤瀛包扎完毕,轻轻打了个漂亮的结,温和道:“不用,甚好。”
慕知绾察言观色,却不知他心底在想些什么,试探着说:“五小姐小孩子心性,今日只是与我拌嘴,不开心了,才误伤到我。公子可千万不要怪罪她。”
“我没有怪罪她。”
慕知绾唇角的淡笑僵硬住了:“……”
“慕姑娘比我小,周漪比你更小,你能否答应我,日后相处之中,事事让着她些?”
“公子是害怕,她在我面前吃亏吗?”
周鹤瀛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森然。
慕知绾轻蹙眉头,柔声道歉:“我说错话了,公子见谅。”
周鹤瀛站起,方才的温和神色不再,很快恢复了冷漠,淡淡道:“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见了慕姑娘两次,便让你受了两次伤。”
慕知绾温柔道:“如此一来,公子与我之间的距离,不是拉近了许多么?或许,这对你我来说,是件好事。”
周鹤瀛看着她的眼睛:“方才你让我,放了你。怎么,后悔了?”
“……”慕知绾挂上委屈神色,“我只是不知如何应对五小姐。”
“入了我的内宅,以后只会有更多未知的刁难。”
慕知绾笑了笑:“公子会让我受委屈吗?”
“我不是时时都在,总有疏漏之时。”
“那我便不怕。”慕知绾眼睛亮亮的,眼眸中如水波荡漾,“只要公子信我,护我,我可以忍耐。”
周鹤瀛顿了顿,站起身来:“休息吧。”
转身离去。
慕知绾乖顺地行了一礼,嘴角弯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
***
早在拾到同心锁时,周鹤瀛便留个了心眼,命人立刻去查探当年慕家仅存的女眷,寻找还活着的流放者和官奴。
想必,马上就有结果了。
桌上放着汴京快马发来的文书。
烛光下,周鹤瀛将文书在火上点燃了。
很快。
一片灰烬。
“公子,五小姐还是没有用膳,已经睡下了。”
锦安无声无息地走进来,低声回禀道。
周鹤瀛点点头:“明日依旧给她送去膳食,挑她爱吃的送。”
锦安迟疑:“可是,五小姐说……若公子不去见她,她就绝不进食,饿死算了。”
“那就随她去。”周鹤瀛面色平静,抬眸说,“我看她和慕姑娘都已痊愈,你安排一下,三日内启程回京。”
锦安有些不情愿地问:“晚间慕姑娘说,临行前,她想去长青堂拜别方神医,再捡拾一些常用的药材傍身。公子觉得可行吗?”
锦安是很不喜欢慕知绾的。
他爱屋及乌,周漪那么讨厌这个女子,他又如何喜欢得起来?
周鹤瀛道:“派人跟着。”
“是。”
“还有,记录好她所带的药材,别让她起疑。”
“是。”
锦安原本想把这个差事交给北初和北暮去做,但周漪一听说要送慕知绾回长青堂,立刻来了精神,顾不上生闷气了,当即决定这事她来管。
既然哥哥要留下这个医女,周漪也认命了。
撩开马车帘子,周漪鄙夷地打量了一下长青堂有些破败的牌匾:“小门小户的,这种地方便是苏州最负盛名的医馆?真不敢相信。”
她的贴身婢女素雯附和说:“那慕知绾的出身低贱,别说跟咱们周氏比了,就算给苏州县令做小妾,都是抬举了她。”
周漪虽不喜欢慕知绾,但听到这种话,立刻眼睛一瞪:“你可别在哥哥面前乱说。我不满可以,但若哥哥知道你也敢随口编排,定不会饶你。”
素雯想到周鹤瀛冰冷的眸子,忙道:“奴婢失言。”
另一辆马车前,锦安搭臂扶着慕知绾下来。
谁知,姑娘脚下一滑,下意识往他身上一靠,胡乱抱住了什么,才不至于摔倒。
慕知绾松口气,刚要道谢,却听到锦安在头顶有些慌乱的呵斥:“慕姑娘还不撒手?!”
“对,对不起。”
慕知绾抬头一瞧,才发觉自已抱住了锦安的腰。
周漪的目光凉凉扫来。
锦安像被烫着了似的,慌忙把慕知绾往旁边一推,自已后退几步,站得远些。
慕知绾低呼一声,整个人掀倒在地,皱眉道:“锦安侍卫,你一介习武之人,手下没个轻重,摔得我好疼啊。”
锦安只顾着看周漪的脸色,确实使大了力气,心有愧疚,硬着头皮又去扶她:“抱歉,我不是故意……”
“锦安。”
周漪走过来,只一张口,锦安伸出去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让她自已起来。矫揉造作的,令人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