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来了。”
锦安如释重负,将剑收回剑鞘,“夜深了,慕姑娘无故闯入属下房内,属下正想禀报公子。”
慕知绾带着哭腔:“我说了,我走错了房间而已。”
“我房内上了栓,你是如何进来的?”锦安问。
“我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啊。”
“说谎!”
“公子,我说的句句属实。”
锦安看她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棘手,怕错怪了她,又怕公子怪罪办事不力,忙拱手认罪:“公子,属下离去前,房门确实上了栓。属下跟随公子多年,这等细枝末节绝不敢忘记。”
慕知绾姿态柔弱,低声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就算锦安侍卫当真忘记了,相信瀛公子也不会责怪你的。”
锦安无语:“……”
周鹤瀛进来后,始终沉默不言,令人捉摸不定的危险目光扫在慕知绾身上。
慕知绾知道今日不会轻易过关,挂上委屈神色,指了指房门:“公子若不相信,大可仔细检查一番。如果从外面强行闯入,不可能不破坏门栓。”
锦安立刻走到房门前。
片刻后,他露出了诧异神色。
事已至此,周鹤瀛已心中有数了,却仍未开口说话。
慕知绾心知如果着急辩解,反而做贼心虚。反正没有证据,她一副万分委屈的模样,眼角泪光闪闪:“公子,千错万错,错在我不该心软。今日公子才警告了我,不要与外人过多接触。可我因为惦念琼枝姑娘从前待我的恩德,总想为她尽最后一份心意,这才引起了误会。”
她低头垂泪:“公子要怎么处置,我都毫无怨言。”
周鹤瀛冷冷问道:“你对琼枝,是良心不安,还是想打探她家人的所在?”
“都不是。公子为何这般揣测?”
“揣测?”
慕知绾轻轻哭着:“我是心中不安,可我家逢变故,身份卑贱,从小到大受尽世人冷眼。难得琼枝姑娘对我礼待有加,尊称我一声女大夫,我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公子恕罪,我只是舍不下这份温情罢了。”
“哥哥。”
这时,听到动静的周漪披着外衫匆匆而来,先狠狠剜了慕知绾一眼,再神色严肃地对周鹤瀛说,“我就说了她不简单吧,偏偏哥哥还不相信。这下可好,抓了个现行。看她还怎么狡辩。”
把头凑到慕知绾面前,嫌恶地撇嘴:“狐狸精!”
周鹤瀛扫她一眼。
周漪会意,乖巧地站到一边,依然幸灾乐祸地瞪着慕知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周鹤瀛问慕知绾:“你可知错?”
慕知绾咬唇,顺从垂头,准备下跪认罚。
可周鹤瀛却握住了她手腕,阻止她跪下,声音低沉:“陶县令于风月之事游刃有余,他对你热情,无非看中你美色,亦或利用你套取我的行踪。慕姑娘,我已提醒过你,无心之失,也会酿成大错。”
纤细的手腕在微微颤抖。
慕知绾疼得发颤,眼底泪水直转,嚅嗫着:“是我错了。公子怎么惩罚都可以。”
“你还以为哥哥真的不舍得罚你?别自作多情了。”周漪冷嘲热讽,趁机道,“哥哥,依我看,得好好查一查这个女人背后势力是谁,严刑逼供之下,不怕她不吐真话。”
“五小姐想屈打成招么?”慕知绾含泪反问道。
“哼。知道怕了?”周漪嗤之以鼻,“才跟着我们没两天,你就想作妖,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可就藏不住了。”
冷不丁。
锦安悄悄拉了拉周漪的衣袖,示意她看看公子的脸色,少说两句。
周漪立刻闭嘴。
反正今日,这小狐媚子得吃不了兜着走。
慕知绾怔怔地看着周鹤瀛,泪眼朦胧,似乎在问:公子真的那么狠心?
夜风从门外拂来,微微掀动众人衣摆。
周鹤瀛垂眸,看着她脖颈下方那枚金灿灿的同心锁,黑暗之中,衬托的肌肤更加白皙。他平静地说:“回汴京以后,相国府更大,路线更复杂,慕姑娘得好好认一认北苑的路,千万……别走歪了。”
“北苑?”慕知绾喃喃。
周漪忍不住插嘴:“北苑就是我哥哥的住所。”说完,她又有些不敢相信,瞪大眼睛看着周鹤瀛,“哥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你不打算好好审问她吗?”
慕知绾下意识缩了一下手。
周鹤瀛这才松开:“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京。你们都各自回房歇息。”
“……”
周漪震惊,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偏心了!
难道哥哥当真对这个医女,如此钟爱?
慕知绾感激地含着泪花浅笑了一下,双手合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公子体恤。”而后目光轻轻略过周漪呆若木鸡的脸,飘然离去。
周漪的手藏在衣袖下,握紧了拳头。
待她们离开后。
周鹤瀛走到房门前,亲自查看了门栓的情况,没有半点破坏痕迹。环视屋内,也不见什么异样。
锦安道:“她应该刚刚进来,就恰好被我发现了。”
“可有丢失东西?”
“没有。”锦安查看了书案下的暗匣,药材单子还在,“公子,您觉得她要找什么?”
“大概,是慕家案卷。”周鹤瀛的目光冰冷得像天山上的雪。
锦安一瞬间醒悟。
难怪此事还未完全调查完毕,公子就把案卷收回,放在了自已房内。
他皱眉道:“慕家被抄后,仅存成年女眷和。不过,当年慕夫人被流放时,似乎怀有身孕……后来那遗腹子是生是死,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慕夫人受不得西北苦寒,没过多久就离世而去,孩子也就没了下落。幸好慕家还有个二小姐,尚在钱塘乐坊,被我们找到,现已在送往汴京的路上了。”
只有一个证人,不够。
周鹤瀛问:“慕家的奶娘不是有线索了么?”
“线索断了。”锦安惭愧地说,“那妇人被辗转卖了好几户人家,还在找着。”
“加派人手找。”
“是,公子。”说到此处,锦安叹了口气,“慕姑娘心系家人,冒险前来偷拿案卷,实在太过心急了。如果公子真的介意她是罪臣之后,也不会把她留在身边了。其实,慕姑娘大可以向公子开口恳求,替她打探亲人的下落。”
“以慕知绾拿捏公子的本事,似乎也不难做到。”
——但这句话,锦安不敢说。
周鹤瀛却冷笑一声:“你以为她找慕家案卷,是为了寻亲?”
“不是寻亲,那为什么……”
周鹤瀛望向窗外,眼底的清冷胜过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