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刘掌柜那边的赏赐已经分了,但毕竟燕行得了皇家腰牌,大喜事一桩。
沈枝意心里高兴,还去了账房,吩咐刘叔传信。
只要是燕行的人,无论是京城还是交州那边的,无论是柜上的还是码头帮工,每人都能领赏钱。
说完赏赐的事儿,沈枝意刚出账房回了院子,还没歇片刻,秋霜就神神秘秘的过来与她耳语。
“小姐,近日我因着要给小姐买炖汤的新鲜瓜菜,每日都出门去,我发现碧水院那边有个丫鬟每次都走在我前头出门,神神秘秘的,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沈枝意这两天因着庄子和进宫的事忙前忙后,神经一直紧绷着,听到这个反而如释重负叹了口气。
林姝月那边静悄悄地,她总怕什么时候这人就捅个天大的篓子给她。
现在先让她发现点蛛丝马迹,总好过被打个措手不及。
“秋霜,那丫鬟你盯着些,但是别让她发现了,先搞清楚她出去做什么。”
秋霜应声,“诶,小姐,我一定仔细盯着,若瞧出什么,立马回禀给小姐拿主意。”
沈枝意点头,揉了揉眉心,刚说要小憩片刻,主院那边就来了人。
刘嬷嬷笑得慈爱,因着谢夫人的缘故,她也喜欢这个虽称不上亲的表姑娘。
“沈姑娘,夫人那边收了信,说是二公子已经启程回京了,夫人高兴,想明日带着大公子和两位姑娘上香积寺烧香祈福,也顺便静修纳凉。”
沈枝意起身,福了福身,示意自已知道了。
“辛苦嬷嬷跑一趟,我明日一早就去夫人院子候着。”
刘嬷嬷点头,“姑娘可让丫鬟备着些衣物,此行估计要在山上住个三两天儿的。”
莲画应声:“诶,劳嬷嬷提醒,我们定然给小姐备好上山小住的东西。”
刘嬷嬷笑着告辞:“这边话已经带到,我便不留了,姑娘明日别忘了就成。”
刘嬷嬷走后,沈枝意终于能好好坐下来吃茶。
一盏清热的凉茶吃进肚子里,沈枝意感觉方才那股浮躁之气都压下去不少。
她想了想刘嬷嬷传的话,夫人明日要带着府里小辈儿去香积寺烧香。
可见她虽然是重生,但有些事情不见得是按原来的轨迹走的。
毕竟上一世,裴清淮要从任上回府时,谢夫人没张罗去过香积寺。
不过正好,明日裴靖远也要去,这两天她忙前忙后,除了那晚去主院吃饭纳凉,她都没见过裴靖远。
再不趁此机会联络联络,恐怕他这表哥要把她忘了。
想完这一点,沈枝意心里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裴清淮要回来了。
她不得不面对这个人了。
她重生回来的时机,是进府一年的时候,这时她已经和裴清淮打过许多私交。
她自从听过这门娃娃亲,心里就认定裴清淮,住进侯府时,便不自觉地关心他。
有时亲手做些饭菜送到裴清淮的院子,夏天里还做冰碗小吃为他解暑,夜里为他刺绣……
如果她再早些重生就好了,重生在还没和裴清淮有交集的时候,她一定选择不与这人打交道。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裴清淮,可她住在侯府,这样冷淡下来,未免惹人生疑。
光是裴清淮那边,她都不知该用什么借口打发。
想得头都有些痛,沈枝意唤了莲画为她按头。
夜里,莲画和秋霜收拾了平日要穿戴的衣物,带了些零嘴和驱蚊的香囊,装了一个小包裹。
第二日一早,沈枝意穿了一身素衫,早早就到了谢夫人的院子里去请安。
沈枝意见到谢夫人,就让秋霜把一个用锦布盖着的托盘掀开,里头是排列整整齐齐的银锭。
谢夫人虽有喜色,但还是推脱道:“枝意,你这是做什么,快收回去。”
沈枝意微微一一笑,“这是枝意添的功德,一并算在侯府的份例里,枝意和表妹借住侯府,也想跟着沾沾福报,还望夫人一定收下。”
这钱既不是直接给侯府的,不会落得一个挪用女孤女财产的话头,又能涨侯府的脸面,谢夫人便喜洋洋地收下了。
夫人因为张罗香火供奉的事儿还没准备好,沈枝意便坐着吃茶。
她都吃了一盏茶了,林姝月才姗姗来迟。
“请夫人安,请表姐安。”
沈枝意抬头看了一眼林姝月。
寺庙虽没规定一定要穿得素净,但像林姝月穿得如此艳丽无双的着实少见。
但沈枝意自知也管不着,眼神淡淡扫过她花枝招展的行头,没说什么。
不多时,谢夫人从堂内出来,笑道:“枝意久等了,正好姝月也来了,我们赶紧出发吧,再晚些天又热起来了。”
侯府门口,裴靖远已经在马车前候着了。
沈枝意远远福身见礼,“表哥。”
裴靖远刚转身,面前便跑过来一道烟粉色的身影。
林姝月站在裴靖远面前,声音娇俏,“表哥,我那只箱笼有些重,我的丫鬟也搬不动,还得劳烦表哥帮帮我~”
裴靖远看了看被两个小厮抬上来的一只箱子,微微笑了笑,“好。”
林姝月笑得更娇,“我就知道表哥最好了。”
谢夫人望了望那箱子,眼底划过一丝震惊。
此番山上是去寺里烧香积福的,她带了要捐赠的小金身佛像文曲菩萨画像并一盒子香油钱等物都没收拾出来这么多东西。
这小丫头一天到底要干什么?
而且这箱子都让小厮搬过来了,还非得去靖远面前让他搭手做什么。
好歹靖远也是侯府长公子,又不是打杂的,真是没大没小的。
谢夫人虽有些不爽,但毕竟也是个无伤大雅的事,只腹诽了一番,并未说出来。
女眷,男子的马车是分开的。
但临出发前,裴靖远没上马车,反而把女眷马车的车夫赶到了左边去。
“我来给母亲驱车。”
车夫连忙要把缰绳拿过来,“大公子使不得,驱车这活儿还是让小的来,等会外头怪晒的。”
谢夫人也掀了帘子,看着坐在外面的裴靖远,劝道:“靖远啊,你去后面车厢歇着吧。”
裴靖远笑了笑,“母亲,不碍事,这种活算不得什么,靖远也想等与母亲多说说话。”
谢夫人心里暖洋洋的,倒没再让他回自已的马车去。
他这个长子,脾气秉性都是一等一的好,爽朗外向,行伍里苦练出来的,不似寻常京城里的公子哥儿,只会喝酒赏乐。
还有二子裴清淮,一次中举,如今更是拜入右相门下,此番去绥州处理了贪污一案,回京有望升任三品副都御史,前途无量。
只是说到这里,谢夫人有些怅然。
两个儿子这么争气,朝堂的袭爵诏书却迟迟不下来。
如今皇帝年事已高,心里悄悄说句不好听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新皇登基,不认这爵位可怎么好?
裴家也算将门之家,这侯爵就是裴家太祖跟着大烨太祖皇帝马背上夺江山换来的。如今侯爷因伤病不再远赴边关,裴靖远承父亲之志平定西北。
但侯爷小时候就称世子了,如今两个儿子都这么大了,诏书还没下来,不仅如此,连裴靖远军衔也是压了等级的。
他自小在军中,熟读兵书,还练了一身本领,十四岁跟着侯爷上战场,大大小小的战事赢了不少,在军中威望颇高,如今二十岁,却还是个从四品的将军。
虽说武将官位不如文官看得重,兵权比官位重要,但此事上就能看得出皇帝的态度。
如今皇帝老了,对武将有所忌惮,朝中的武将都和裴府遭遇差不多。
她谢家更是上一代就没落的将门之家,最清楚里头的难处。
边关打仗了,人照用不误,刀尖马背上玩命,可打了胜仗赏赐都是些听起来名头响的,实在的官职爵位等一应不提。
谢夫人正沉思呢,听到车厢外裴靖远十分爽朗的声音。
“母亲若是累了,便与我说,我寻个景色好的地方停下来,母亲和两位妹妹也好赏赏花,歇歇脚。”
听完裴靖远的话,谢夫人只觉得方才那些萦绕在心头的忧虑都不见了一般。
外面的风时不时吹进帘子,凉爽舒适,叫人心情大好。
“好,靖远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