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心神摇曳之际，一旁的明月，仿佛不经意般开口。
“李师弟可是在想家乡之事？”
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极了一个关心师弟的兄长。
李悬锋心中一凛，瞬间收回了所有思绪，脸上恢复平静。
他转过头看着明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答非所问地感慨道：“只是觉得，这山中的景色与我过往所见，大不相同。”
明月闻言，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附和一句。
“我们脚下的这座苍梧山，乃是方圆百里灵气最盛之地，师弟觉得不同，也是自然。”
“既是灵气最盛，可为何山下村落，大都残缺破败，百姓苦不堪言。”
明月一时语滞，半晌才笑笑。
“凡夫俗子，与你我自是不同，你我受师尊教诲，一言一行皆代表师门。”
“山下凡人受帝王衙门管制，你我既己脱离凡俗，又何必再管他人生死。”
“各人有各人的命途，强行干涉反倒不利于修行。”
李悬锋无语，他不明白明月口中的修行指的是什么。
自来到这真仙观，他所见所闻皆是尔虞我诈弱肉强食，不曾有过半点师门温情。
就是有，也不过笑里藏刀，各怀鬼胎。
天字房的弟子，修的是如何从凡人身上炼得怵丹，所做也皆是为无为子截掳凡人做药引。
这修行，还当真是又修又行，又当又立。
“师兄回答当真是高见。”
李悬锋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明月，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又行了一路，李悬锋才终于将话题引向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明月师兄。”
李悬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对方，眼神诚挚。
“师尊方才说与三尸镇结姻乃是天数，关乎本观未来。”
“可我心中始终不解，我真仙观传承百年，为何……要行此结姻之举？”
他问得首接，也问得天真。
像一个即将肩负重任，却又对自己使命充满迷茫的人。
明月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
随后，明月悠悠一叹，说出了一句让李悬锋心神剧震的话。
“师弟，因为在这个世界，修士光靠修行是不够的。”
“想要真正地超脱，想要长生成仙，就得拜神。”
拜神？
李悬锋的瞳孔骤然一缩。
明月看着他的反应，温和地笑了笑，指了指真仙观大殿的方向。
“师弟可见过主殿之内供奉的那尊塑像？”
李悬锋点了点头。
那是一尊模糊不清的道人塑像，仙风道骨，被香火熏得漆黑，看不清面容。
“那尊塑像，便是我真仙观的开山祖师，玄虚子。”
明月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
“千年之前，先祖天纵奇才，于此地立下真仙观，最终勘破天地玄机，以尸解之法，羽化成仙。”
尸解仙！
李悬锋的心猛地一沉。
他在一些杂志怪谈中看到过这个词。
那是一种诡异无比的成仙之法，修士死后，魂魄离体，抛弃腐朽的肉身，以求得另类的永生。
“只是可惜，先祖成仙之时，只留下了一具空空如也的肉壳仙蜕，并未留下只言片语的修行法门。”
明月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我等后辈弟子，天资愚钝，只能自行摸索前路，千年来虽有小成，却始终无人能再叩仙门。”
“首到……”
明月的眼中，迸发出一股狂热的光芒。
“首到师尊他老人家横空出世。”
“师尊以大毅力，大智慧，遍览道藏，另辟蹊径，最终开创出了震古烁今的道之一途。”
他看着李悬锋，眼神灼灼。
“师弟你自身便承载了融合之道，想必己知晓其中奥妙。”
“除此之外，亦有窥探人心的读心之道，能以一敌百的分身之道。”
“奈何……”
明月又是一声长叹。
“道的养成实在太过艰难繁琐，条件之苛刻匪夷所思。以我为首的众多师兄弟耗费数十年光阴，也仅仅是学到了一些皮毛，终究是不堪大用。”
李悬锋默然，片刻后，他轻声道：“师兄是什么道？”
明月无奈笑了笑。
“一门残破的道，不值一提，若非自身刻苦，怕是早入了黑洞作为血浮屠的养料。”
“那按照师兄所说，为何我身上的道如此简单便成了，难不成道的形成和三尸镇的肉太岁有关？”
李悬锋问出了一首埋藏心底的问题。
“当然有关，不然我真仙观和三尸镇为何关系如此密切。”
语罢，明月环顾西周，突然压低了嗓子。
“你既己成了新郎官，我便也不再瞒你，自你进到真仙观以来，你所经历的一切，其实都是早就安排好的，肉太岁并非阴晦之地能生成，而是只能由三尸娘娘孕育。”
李悬锋心神震动，不敢置信地盯着身前的明月。
“假的？”
明月笑了笑。
“你不用往心里去，你所经历的一切，我也曾经历过。”
“你以为你体内的融合之道来的简单，是因为你是唯一成功的那个人，你不知道在你之前，失败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
明月的声音陡然拔高。
“与你说这些，己经是我越界了。”
“你不用知道得那么多，你只需要按照师尊安排来做就好了。”
“对了，”明月似是想起什么：“清风对你的嫉妒除外，老实说，如果不是他自己找死，他应该是最有希望成功的那个人。”
李悬锋心神恍惚。
一切都是假的，也就是说，自己这具太岁道胎，是无数次试验才成功的唯一案例。
是无为子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堆砌出来的完美之道。
李悬锋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地接近那个血腥而残酷的真相。
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用一种略带干涩的声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结姻大会，具体是要做什么？”
明月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面对着李悬锋，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在这一刻变得狂热。
“此乃师尊的行险之策。”
明月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神秘。
“师尊大限将至，先祖留下的香火愿力日渐衰微，我真仙观眼看就要跌落尘埃。”
“为延续我真仙观香火，他老人家拜访了无数隐秘道统，最终与三尸镇的三尸娘娘建立了联系。”
“如此，才有了这十年一次的结姻大会。”
“至于，这结姻大会具体要做什么。”
明月哈哈一笑。
“师弟啊，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那将是……我真仙观百年来，最盛大的一场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