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河那声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咆哮，裹挟着绝对的威压，瞬间凝固了静置间内的混乱！沉重的落地钟箱距离砸扁洛由一仅剩下几公分的距离！生死一线！
然而——
千钧一发之际！
马大河没有半分犹豫！如同出膛的炮弹，他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左脚狠踏地面借力，右手如铁钳般猛地抓向钟箱即将砸落的侧板边缘！
“给我——定——！！！”
一声闷雷般的低吼！
肌肉虬结的手臂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沉重的黄铜雕花钟箱在马大河这千钧一发的单臂擎托下，硬生生停滞在了半空！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承压呻吟！
钟箱悬挂的装饰链条猛烈晃动，哗啦作响！
钟箱下方。
洛由一还保持着那个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距离被砸中只有一隙。消毒喷雾瓶脱手滚落在一旁，脸上糊着未干的消毒液和灰尘混合物，护目镜也歪斜了。他完全被这惊魂一幕和震耳欲聋的咆哮惊得大脑宕机，瞳孔放大，呼吸停滞，只剩下本能的巨大恐惧和对脸上污染物的强烈感知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他甚至忘了钟箱的威胁，只觉得马大河身上扑面而来的汗味和灰尘如同实质性的污染巨浪！
“出来！”马大河声音低沉压抑，如同即将爆裂的高压锅。他稳稳托着钟箱，将其缓慢放回原位（但微微离墙倾斜），沉重的底座发出一声闷响。随即，他鹰隼般的目光从惊魂未定的陆清荷和小孟身上扫过，最后死死钉在如同被点穴般的洛由一身上：
“还在地上腌咸菜？！等着开席？！给我滚过来说明情况！一个字都不能漏！”
他的目光同时也注意到了桌角那道新鲜的木裂，以及碎裂的钟摆水晶残骸。首觉告诉他，这个洁癖废物虽然搞破坏，但刚才那句混乱的“共振！频率！钟毁瓷器！”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洛由一被巨大的声浪惊醒，几乎是连滚爬地从钟箱阴影下蹭出来，手脚冰凉，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他想去捡滚落的消毒喷雾瓶，却被马大河几乎能冻穿灵魂的眼神逼退，只能蜷缩着蹲在相对干净的墙边角落，双手死死抱住膝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吸入马大河附近那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他定义的），都让他感觉“硅基污染”等级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马大河根本不管他这幅怂样，立刻接管现场。
“封锁！所有人都不许动！”他示意门口的警员。“技术组！给我拆！把这个钟！里里外外！查个底朝天！重点是内部结构！看有没有改装痕迹！”
“桌角裂纹！工作台所有物品固定位置拍照取证！残留溶剂！全部取样封存！”
“小陈！排查昨夜至今所有进入过工作间的人员名单！包括看守老黄！”
“陆老师！”他转向脸色煞白的陆清荷，“请再回忆一下，除了小孟和你，还有谁接近过那瓶新溶剂？或者，对那个钟表现出异常兴趣？”
陆清荷惊魂未定，努力思索：“新溶剂……是在内部小仓库拆的…除了小孟帮我递过工具，只有……只有前几天请来调钟的那个老刘师傅动过我的工具桌……他说钟有点走时不准，顺便看了看…说摆锤机构可能有微弱杂音…”她的声音突然顿住，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难道……？”
杂音？ 这个词瞬间吸引了马大河所有注意力！
技术警员们立刻动手拆卸落地钟外壳。
小陈开始调取门禁记录。
马大河的目光锐利如刀，审视着被固定拍摄位置的工作台上每一件物品，特别是放在那个深褐色污渍瓷片旁边的——那瓶标着奇怪外文的深色溶剂瓶子。
洛由一蜷缩在角落，身体还在微抖，但巨大的精神冲击（生死边缘）似乎也强行冲淡了些许对污染的恐惧。马大河的掌控力和技术组的专业性给了他一丝喘息之机。他的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那是高度紧张后的生理反应，但也是在这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下，他的听觉系统似乎被强行放大了！
他听到了技术组拆卸钟箱外壳时螺丝拧动的轻微摩擦声…
听到了小陈翻动登记本的纸张沙沙声…
听到了马大河与陆清荷低声询问的抑扬顿挫…
甚至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和血管的奔流声……
就在这种极度混乱又异常敏感的听觉状态下……
一丝极其极其微弱、仿佛被刻意压抑的……类似指甲刮过薄金属片般的……高频震动？ ……透过地板和空气，极其顽固地、如同阴魂不散般……再次钻进了洛由一嗡嗡作响的耳朵！
声音非常非常微弱，频率极高，近乎蝉鸣或蚊蚋振翅。但洛由一就是听到了！它断断续续，似乎伴随着某种……周期性的……“嗡……滋……”？
“嗡……滋……”
声音来源……似乎……就是来自——那台正在被技术警员拆卸的落地钟内部？！
洛由一如同被电击！猛地抬起头，苍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指向落地钟：“在……在里面……叫了！又……又来了！高频……嗡……滋……”
他声音嘶哑微弱，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恐。
“胡说八道什么？！”马大河第一个吼了回去，“再敢鬼叫扰乱视线……”
“等等！头儿！”一个正在用听诊器贴近拆卸了一半的钟背机芯的技术员突然抬起头，一脸震惊，“确实有！非常微弱的高频震动！在机芯深处！有东西在响！”
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陆清荷惊恐地捂住了嘴。
小孟瞪大了眼睛。
技术员立刻拿过信号放大监听器，小心探头靠近。
嗡——滋——嗡——滋——
一个极其规律、稳定的微弱高频震动声，经过放大和滤波处理后，清晰无比地在监听器的耳机中响起！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心脏在钟腔里跳动！
“拆！立刻！别碰电源！”马大河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
技术警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卸下机芯保护盖。强光手电筒探入钟腔深处。
在手电筒刺眼的光柱下！
赫然可见在复杂的齿轮结构和钟摆悬臂连接轴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
用特种粘合剂固定着一个……香烟盒大小的！
裹着黑色防水绝缘胶带的盒子！
两根细如发丝的金属引线从盒子接出，缠绕固定在支撑钟摆悬臂的金属轴套连接处！
而盒子本身，正散发着极其轻微的温热感和一丝……微弱刺鼻的焊接松香气味？！
超声波发生器！
所有人脑中瞬间闪过这个词！
有人在这古董钟里安装了一个隐蔽的、依靠齿轮动力（或电池，但需定期更换）驱动的超声波发射装置！它通过引线将超声波能量传递给支撑钟摆悬臂的金属部件！让整个钟箱（尤其悬臂部分）在特定共振频率下化身为一个被放大的、高频震动的“喇叭”！
“超声波……金属传导……定向……震动……”洛由一蹲在角落，混乱的低语如同梦呓，但每一个词都清晰点出了凶手可能的手段——利用钟体结构将高频超声波能定向传导出来，精准作用于……什么目标？
马大河眼中寒光暴涨！目标己经很明确了！陆清荷刚才提到钟最近被调过，还有过“杂音”！
他猛地扭头看向工作台！看向那件破碎的龙纹樽碎片！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几块带有深褐色可疑污渍痕迹的瓷片上！
“那溶剂！小陈！立刻！送去鉴定！我要知道它的成分！它对什么敏感！”他几乎是咆哮着下令！
“是！头儿！”小陈立刻用特制证物袋小心翼翼地收起那瓶溶剂，飞速离开。
技术警员也小心翼翼地拆下了那个还在微弱发热发响（低频警告？）的超声波发生器。
就在这案情取得重大突破的关键时刻！
陆清荷忽然指着墙角一个位置：“那里……那个除湿机……昨天下午才送过来调试过通风管道……之前都没有……”她想起昨天下午仓库管理员推着这台机器进来调试过风口位置和功率，说是优化古籍保存环境统一更换的。
“通风？”角落里的洛由一捕捉到了这个词！在极度敏感且被刚才高频声波刺激过的神经地图上，这个词像一颗照明弹！
通风管道！
超声波需要介质传播！空气就是介质！但超声波在空气中衰减极快，但如果有定向气流……或者更关键……如果凶手能利用超声波在管道中的反射和腔体效应进行……聚焦？！
洛由一猛地从角落站起来！动作太猛眼前一阵发黑！他无视了马大河投来的警告眼神，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房间顶部！寻找空调或新风系统的出风口！
找到了！
就在工作台正上方约两米五的位置，一个老式的、带活动百叶的方形空调出风口！那个位置……恰好对准了下方工作台放龙纹樽的位置！
出风口连接着浅色PVC管道。
“管道！通风……聚焦！声音束……定向！目标……瓷瓶……涂抹了溶剂……脆弱点！！”他手舞足蹈，语无伦次，但核心逻辑呼之欲出！
马大河虽然觉得他跳大神的样子无比扎眼，但这个“聚焦+定向”的想法与他刚才的思路和陆清荷提供的线索不谋而合！指向性极强！
他立刻下令：“检查那个出风口！查看管道内部是否有加装反射板或聚焦装置！”
技术警员立刻架梯子。
陆清荷脸色煞白：“那个管道……昨天下午……新来的仓库管理员小刘……进来调试除湿机……顺便说调整优化气流效率……在风口里面粘合了点什么……”
真相近在咫尺！关键物证就在风口管道里！只需要找到那个聚焦装置，就能锁定凶手（仓库管理员刘斌）的犯罪手法——利用钟内超声波发生器产生高频震动，通过隐藏的线路引导至通风管道内的聚焦装置（可能就是一个简单的弧形抛物面反射板），形成定向高能超声波束，精准轰击涂抹了特殊溶剂的瓷器脆弱点！长期作用，使其在特定时间（如深夜共振最大或超声波积累触发脆变点）发生看不见的应力集中、缓慢崩裂！而那“鬼哭”声，正是超声波在传播过程中能量衰变逸散出的可听频段谐波！
就在技术员拧松风口螺丝，准备探查管道内部的关键时刻！
洛由一那高度紧张的神经，因看到技术员踩的梯子踏板边缘……一块明显可见的、己经变成灰黑色的、类似踩踏过胶泥或油污的鞋印痕迹……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污染源……污垢……菌落培养皿！！杀灭——！”
一声无法抑制的、混合着巨大焦虑和刚刚劫后余生恐慌的尖叫脱口而出！
条件反射般！他如同捍卫领土的刺猬，猛地从口袋里掏出最大瓶的“超浓缩速效灭菌王”，隔着至少三米远的距离，对着那个梯子踏板上的污渍方向——狠狠按下了喷嘴！
噗呲——！！！！！
一股浓烈的、如同实质的白色消毒雾气如同高压水枪，瞬间喷射而出！目标精准无比——梯子踏板！
这突如其来的“生化袭击”把梯子上技术员和正全神贯注监督技术员操作的马大河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马大河惊怒交加的咆哮！
但为时己晚！
高浓缩的强力消毒液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精准地喷溅在梯子踏板的污渍上！不仅覆盖了污渍，还不可避免、并且极其精准地——向上猛力反弹！！
一部分消毒液雾珠在强烈的冲击力下，如同微型霰弹！狠狠地——反弹泼溅进了那个刚被拆下的方形通风管道口内部！！！
滋啦啦啦——！！！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类似强酸腐蚀塑料的微小声响，伴随着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猛地从管道口传出！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马大河的脸彻底黑成了焦炭。
洛由一保持着喷射的动作僵在原地。
技术员的手还伸在管道口准备放探视镜头。
“头儿！”管道口的技术员突然失声叫起来，“里面！里面固定着……一个……一个被消毒水腐蚀了一半的……弧形金属抛物面装置？！看样子是用来……反射聚焦声音的？！腐蚀痕迹……很新……但材质……好像还在？！能提取！！”
关键证据——超声波反射聚焦板，居然被洛由一这发神经的消毒液喷射，意外地……洗了一半？！而且腐蚀暴露了新鲜痕迹？？！
“……呕……”洛由一看着通风口冒出的腐蚀性气体和白烟，闻着自己制造出的更浓烈化学混合味，再想想自己干的好事（破坏证物？好像又保留了一部分？），巨大混乱再次袭来，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彻底击溃的呜咽，双腿一软，首接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这一次，是被自己这魔幻般的操作气得！
“哈……咳咳！”唐果果在门口目睹全程，忍不住喷笑出声，又立刻捂住嘴剧烈咳嗽——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马大河站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座活火山在酝酿着毁天灭地的岩浆。他看着地上瘫坐干呕的洛由一，看着通风口还在滋滋冒烟的被腐蚀聚焦板，再看看技术员那惊疑不定的目光……
最终，所有的愤怒似乎都找不到一个足够有威力的宣泄口。他猛地挥手，如同斩断面前的乱麻：“收集！送检！别让消毒液蒸发干净了！把地上那个……也给我‘请’出去！别在这吐了污染现场！”最后那句“污染现场”咬得格外重。
洛由一在两名警员嫌弃的眼神“搀扶”（更像是拉扯）下，被拖离了这个让他身心俱创的古瓷地狱。身后是技术员小心翼翼提取沾着消毒液的残骸板，还有马大河那沉重的、充满了无限荒谬与无力感的凝视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