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疯了一样，把整个世界砸得噼啪作响。殡仪馆那盏昏黄的门灯在狂风里摇摇晃晃，光晕被雨帘撕扯得支离破碎，勉强照亮门口一小片湿漉漉的水泥地。一辆警车猛地刹住，车轮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粗暴地撕破了雨幕的喧嚣。
车门被用力推开，米乐一步跨出来，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头发和肩膀，顺着脖子往下淌。他抹了把脸，抬头看向眼前这座在风雨中更显阴森的建筑——城西殡仪馆。惨白的灯光从门厅里透出来，映着门口两个穿着雨披、脸色比死人还难看的保安。
“米队！”一个年轻警员顶着雨跑过来，声音在雨声里有点飘，“在里面……停尸间！老周……值班的老周……”
米乐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下头，大步流星往里走。陈锐锋和方子彤紧随其后，三人踩过湿滑的地面，脚步声在空旷的门厅里激起短暂的回响，随即被更狂暴的雨声吞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死寂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停尸间的铁门敞开着，里面透出的冷气比外面的暴雨更刺骨。惨白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冰冷、坚硬、不近人情。几个先到的辖区民警和法医正在忙碌，气氛凝重得如同冻住的铅块。
米乐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房间中央。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老头仰面躺在地上，脸色是死人才有的青灰色，嘴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惊骇，仿佛在最后一刻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景象。他一只手无力地摊开在身侧，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缝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纸片——上面似乎画着某种扭曲的图案。
“老周？”米乐蹲下身，声音低沉。
旁边的法医抬起头，口罩上方的眼神凝重：“初步判断，心源性猝死。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具体要等详细尸检。”
米乐的目光扫过老周那张惊恐凝固的脸，又落在他紧握的手上：“手里是什么？”
一个民警小心翼翼地掰开老周僵硬的手指，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磨损的黄色符纸。展开，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只极其诡异的眼睛，线条扭曲，瞳孔的位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点，透着一股邪气。
“他……他死前……”一个脸色惨白、裹着厚外套的保安在旁边哆嗦着开口，牙齿磕碰得咯咯响，“对讲机里……喊……喊有东西在动……袋子……尸袋在动！还说……有声音……说话……”
米乐眉头紧锁，站起身，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整个停尸间。冰冷的金属停尸台排列整齐，大部分盖着白布。但靠近内侧墙边的位置，两个不锈钢停尸台明显异常。
其中一个台子上，编号为“1”的深蓝色尸袋，本该停在台面中央，此刻却歪斜地拖到了台子边缘，袋子的尾部甚至垂落下来，离地只有几寸。袋子表面有明显的、非自然形成的拖拽褶皱。而旁边编号“2”的停尸台上，盖着的白布被顶起一个怪异的弧度——一只属于尸体的、苍白僵硬的手，从白布下伸了出来，食指诡异地、首挺挺地指向天花板！
“监控呢？”米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技术员立刻调出监控录像。画面是黑白的，带着雪花点。时间显示凌晨2点47分。画面里，停尸间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停尸台和盖着白布的轮廓。突然，1号停尸台上的尸袋毫无征兆地、极其缓慢地开始向台子边缘滑动！没有外力作用，就像袋子里的东西自己在蠕动！紧接着，2号停尸台上的白布猛地向上拱起一小块，一只手臂从下面伸了出来，首首指向屋顶！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秒，画面随即恢复了死寂。
米乐盯着屏幕，眼神锐利如刀。他转向负责现场勘查的民警：“门窗？”
“都检查过了，队长。前后门从内部反锁，完好无损。所有窗户插销扣死，玻璃没破。通风口……”民警指向天花板角落一个方形栅格，“焊死的，别说人，老鼠都钻不进来。”
初步的现场报告冰冷地摆在眼前：密室。无闯入痕迹。一个值班员离奇死亡，死状惊恐，手握诡异符纸。监控拍到无法解释的尸袋位移和尸体抬手。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排风扇低沉的嗡鸣和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声在回荡。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死亡的气息，钻进每个人的鼻腔。米乐站在停尸间中央，目光扫过老周那张凝固着恐惧的脸，扫过那歪斜的尸袋和指向天花板的手臂，最后落在那张画着扭曲眼睛的符纸上。
心源性猝死？米乐心里冷笑一声。这地方，这景象，这符纸……怎么看都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他抬头，看向停尸间那扇紧闭的铁门，门外是吞噬一切的暴雨黑夜。一丝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若有若无地飘过鼻尖。
“潘擎呢？”米乐突然开口，声音在死寂的停尸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潘顾在路上了，”陈锐锋立刻回答，“雨太大，他那腿……”
米乐没再说话，只是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沉得像外面的夜色。这停尸间里的“东西”，无论是人是鬼，都别想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