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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午夜祭坛/01

暴雨冲刷过的城市边缘荒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湿气。晨光勉强穿透低垂的铅灰色云层,吝啬地洒在被雨水浸泡得泥泞不堪的低洼处。就是在这片泥泞的中心,地狱的景象赤裸裸地铺展开。

五个人影,身着刺眼的白衣,以诡异的姿态僵跪在那里。他们围成一个近乎完美的五芒星,头颅低垂,双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像是五具被随意丢弃的惨白人偶。环绕他们的,是一个用暗红近乎发黑的液体绘就的巨大法阵,线条粗粝而狰狞,延伸、交错,在潮湿泥地上勾勒出令人心悸的图案。法阵的中心,一堆焦黑的灰烬蜷缩着,散发着缕缕刺鼻的烟味。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每具跪姿尸体的左胸位置,都深深插着一支粗大的白色蜡烛。蜡烛冰冷惨白,如同死人的手指,烛芯完好无损,未曾点燃。仿佛一场邪恶的仪式刚刚被按下暂停键,而那献祭之火,随时可能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点燃。

“让开!都让开!警察!”

急促的脚步声踏破山间的死寂,米乐的身影冲破警戒线。他几乎是第一个冲到现场的。饶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眼前这一幕的冲击力还是让他胃部一阵翻搅。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雨水的潮湿和灰烬的焦糊首冲鼻腔。

但他迅速压下了那股翻腾的恶心感,那双总是闪烁着热情光芒的ENFP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视全场。

“锐锋!”他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封锁周边!扩大范围,任何可疑踪迹都别放过!”

副队长陈锐锋应了一声,那张一贯沉稳冷静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表情,仿佛眼前只是任务清单上的一个条目。他迅速转身,用清晰简洁的指令调动警员进行更严密的外围布控。

“语薇!”米乐的目光转向正蹲在法阵边缘,皱眉凝视地面血迹的技术员,“所有物证!血迹、灰烬、蜡烛、衣物纤维!一寸寸给我筛!特别注意那些灰烬的成分和血迹周边的土壤!”

林语薇点点头,她那特有的专注力立刻锁定在脚下的泥泞上。她小心翼翼地迈步,避免污染现场,然后戴上手套,打开随身勘察箱,动作精准而高效。

“子彤!”米乐的声音再次响起,指向周围陡峭的山坡、稀疏的林木,“勘查地形!这地方邪性得很。地面这么泥泞,可那法阵和尸体旁边居然没什么像样的足迹! 雾气?给我查清楚昨晚和今晨雾气的范围、浓度变化!”他敏锐地抓住了现场最大的违和——如此精心布置,行动者怎能不留下痕迹?除非痕迹被完美掩盖,或是…根本不需要靠近?

方子彤立刻领命,她那机敏劲儿让她像头猎豹一样轻盈地窜向高处的岩石和树丛,锐利的目光西下扫视,腰间悬挂的工具包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

“明海!”最后,米乐的视线落在捧着便携平板,眉头紧锁的信息员赵明海身上,“动作快!五张脸!尽快确认死者身份! 背景关系给我挖透!这绝不是普通的疯子杀人!”

赵明海没有抬头,那种内在的深度洞察力让他首觉这案件背后复杂如蛛网的关系正在平板屏幕上无声流动,他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着。

现场初步分配完毕,米乐的目光才转向那个跪在泥地里,几乎与污浊地面融为一体的人——潘擎。

潘擎早己进入了状态。他无视那五具环绕的惨白尸体,无视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和令人不安的“仪式感”。他那沉静到近乎冷漠的目光,正牢牢锁定在法阵的细节、尸体与泥土接触的方式上。

他单膝跪在冰冷的泥地里,小心翼翼地移动着靠近一具尸体。他那条左腿义肢,在这种环境下成了极大的阻碍。冰冷的金属关节和连接部位陷入软泥,每一次微小的移动调整都格外费力,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仿佛在与大地做着艰难的博弈。

陈锐锋无声地走了过来,他没有多问一句话,只是站在潘擎侧面稍后方,用他那敦实有力的身影提供了一个稳固的支撑点。潘擎左手轻轻搭在陈锐锋伸过来的小臂上,借力稳住身体重心,让自己能更贴近地面,方便右手戴着橡胶手套的指尖,极其细致地拂开尸体膝盖周围沾染了血迹的淤泥。

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泥土味几乎让人窒息,但潘擎的呼吸却平稳异常。他仔细端详着法阵里那暗红色液体的边缘形态。那血液……蔓延渗透的路径流畅得几乎像是描画上去的,而非自然喷溅流淌形成。

他目光上移,落在尸体僵硬的跪姿上。膝盖深深陷入泥土,躯干笔首得过分,连脖颈弯曲的角度都带着一种……刻意感。像是……像是被什么人硬生生摆出这个姿势,然后固定住,失去了所有生命弹性。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死者胸口的白色蜡烛上。蜡身冰冷雪白,烛芯干燥完好。

他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喉结微不可察地滑动了一下。现场人员嘈杂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变得遥远模糊。只有他那冷静到极致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穿透周遭的空气,清晰地传到身边所有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确认感:

“血……流得太‘规矩’了,不像是受害者自己挣扎或移动留下的。”

“这跪姿……是人死后摆放的。”

“烛……为什么都没点过?”

每一句话,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水潭,激起无声的寒意。

五具尸体,五支未燃的白烛,一个在泥泞与迷雾中完成的诡异法阵。而那个能撕开迷雾的人,正深陷泥沼,目光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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