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老作坊的屋檐下,九十岁的老师傅躺在藤椅上,枯瘦的手指着青铜匣。
初夏的阳光透过槐树叶隙,在匣面莲花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匣子啊,比林教授想的年头还久。"
老人声音嘶哑,示意韩春明扶他起来,"光绪二十六年,义和团打洋人那会儿,我家老太爷从宫里带出来的。"
韩春明心头一震。老人颤巍巍指向匣底,那里有个几乎被磨平的篆书印记——"御药房"三个字若隐若现。
"当年宫里御医为防药方外传,把要紧的方子刻在金银器内壁。"
老人咳嗽着从枕下摸出半本烧焦的账册,"林教授发现这个秘密后,就把他的方子也这么藏......"
账册残页上记载着1900年的交易:八月初三,出特制药引三十坛,送西什库教堂。
韩春明瞳孔骤缩——那正是八国联军攻入北京的时间!
"后来呢?"小林急不可耐地问。
老人闭目半晌:"老太爷说,那些药坛子出了京城就再没回来。
首到民国二十五年......"他突然抓住韩春明的手,"林教授拿着当年坛子的碎片找来,说里头有比黄金还贵重的东西!"
回程的吉普车上,韩春明反复端详着老师傅给的老照片。
泛黄的相片上,1900年的正阳门酱园前,几个穿长衫的人正往马车上装陶罐。照片边缘有个模糊的西洋人身影,胸前挂着十字架。
"老师,这会不会是......"小林欲言又止。
"罗氏制药的前身。"韩春明声音发冷,"1900年他们就在收集我们的药材样本。"
北大实验室里,周晓白将青铜匣放在X光机下。
屏幕上立刻显现出内壁密密麻麻的刻痕,比肉眼所见多出十倍不止。
"天哪!"她调整着焦距,"这些刻痕有深浅变化,是三维立体的!"忽然,她倒吸一口凉气,"你们看这个图案——"
放大的图像上,莲花中心的花蕊部分竟是由无数个微缩的分子结构图组成,每个结构旁边都标着节气名称。
"林振声把现代分子式转化成了传统节气密码。"
韩春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谷雨时节的发酵温度,冬至当天的提取时间......"
程建军匆匆推门而入:"查到了!
西什库教堂1900年的医疗记录显示,有个叫穆勒的德国医生带走了一批'中药浸膏'。"
他拍下一份复印件,"同年柏林医学院的论文里,出现了与青蒿素结构极为相似的化合物描述!"
满室死寂。窗外蝉鸣突然变得刺耳。
"所以罗氏所谓的'新专利'......"周晓白声音发抖。
"是八十年前就从中国偷走的东西。"韩春明合上青铜匣,金属碰撞声在实验室里格外清脆。
次日清晨,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几乎被打爆。
教育部、卫生部、外贸部的领导轮番来电,老校长的白衬衫后背湿透了一大片。
"小韩啊,"他摘下老花镜揉着眼眶,"刚接到通知,部里要派专家组来复核我们的研究成果。"
韩春明不动声色地递过一份文件:"校长,这是林振声女儿刚翻译完的1940年工作笔记。"
他翻开其中一页,"您看这段关于'国际专利陷阱'的警告。"
老校长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笔记上清晰写着:"英美药商惯于将窃取之传统医药稍加改动后申请专利,继而反诉原产国侵权......此乃新型殖民手段......"
"专家组什么时候到?"韩春明突然问。
"后天。"老校长苦笑,"带队的恰巧是......"
"张教授的学生。"韩春明接过话头,"正好,我们准备了份特别的见面礼。"
他展开一幅卷轴,上面是用青铜匣密码还原出的完整工艺流程图,每个关键节点都标注着对应的节气密码。
最下方盖着正阳门酱园传承六代的朱砂印。
"这是......"
"活态历史。"韩春明指向印鉴,"从光绪二十六到民国二十五,再到今天,传承从未中断。"
他嘴角微扬,"专家组要证据,这就是最硬的证据。"
未名湖北岸的临湖轩里,一场特殊的学术答辩正在进行。
张教授的得意门生钱研究员刚质疑完数据的可重复性,韩春明就拍了拍手。
两名学生抬进来一个陶土缸,正是按正阳门古法烧制的药坛。
韩春明掀开红布封口,浓郁的草药香立刻弥漫全场。
"钱研究员要不要亲手试试?"他递过林振声笔记的复印件,"就按这上面的'大雪'节气工艺操作。"
钱研究员脸色铁青。在场专家传阅着青铜匣的X光照片,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突然,后排站起一个白发老者——中科院化学部的泰斗严院士。
"诸位,我年轻时在德国留学,见过1903年柏林医学院的标本。"
老人颤抖的手指着照片,"他们所谓的'新发现',连分子式排列角度都和这匣子里的一模一样!"
会场哗然。钱研究员慌乱中碰翻了陶缸,药液泼洒在地上,竟呈现出莲花状的奇妙纹路——正是青铜匣上的图案。
当晚的庆功宴上,程建军带来惊人消息:"李文彬刚在香港召开记者会,宣布永丰药业放弃青蒿素专利主张!"
他递过《大公报》,头版照片里李文彬举着的,赫然是汇丰银行保险箱里的发黄文件。
"他倒是会挑时候。"周晓白轻哼一声。
韩春明却盯着报纸角落的小字:"罗氏制药股价单日暴跌18%......"他突然抬头,"建军,你之前说李文彬要什么条件?"
"正阳门药业10%的股份......"程建军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他该不会——"
"做空。"韩春明放下酒杯,"他做空了罗氏的股票。"
正阳门老作坊的深夜,韩春明独自站在百年槐树下。
月光将青铜匣照得发亮,莲花纹在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
老师傅临终的话在耳边回响:"林教授说,这匣子里的东西,能救千万人的命......"
身后传来脚步声。李文彬西装革履地从阴影中走出,手里拿着两份文件。
"韩先生,这是汇丰银行保险箱里的全部资料。"他将文件袋放在石磨上,"作为交换,我想要......"
"想要正阳门药业海外代理权。"韩春明打断他,"10%的股份。"
李文彬的金丝眼镜闪过一道光:"您早料到了?"
"不。"韩春明打开文件袋,"我只是终于明白,你祖父为什么要在1949年把最关键的资料存在香港。"
第一页文件上,1948年的交易记录清晰记载着:王世安经手转运的二十坛"药引",实际目的地是——瑞士巴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