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管账

漱芳斋的青石板上洒落着斑驳树影,小燕子半躺在葡萄架下的竹榻上,裙摆上还沾着方才翻墙时蹭到的草屑。她左手抓着本《女诫》,右手捏着颗剥了一半的荔枝,眼睛却首勾勾盯着书页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嘴里念念有词:“‘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这写的都是些啥玩意儿!”

“格格,您又在抱怨啦?”明月端着一盘刚冰镇过的葡萄从月洞门转进来,瞥见榻上散落的荔枝核和翻卷的书页,忍不住笑出声,“您把‘正色端容’写成‘正 色 端 猪’,这要是被皇后娘娘看见,可要罚抄十遍!”

小燕子“腾”地坐起来,乌木簪子上的流苏晃得人眼花:“罚抄就罚抄!我偏觉得‘猪’字好记!皇额娘不是说,以后要嫁个家世清白的人家管后宅吗?认字算数才是顶要紧的,这些酸溜溜的规矩有什么用!”她抓起葡萄往嘴里塞,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再说了,我才不要像陈知画那样,整天装模作样!”

话音未落,漱芳斋的竹帘突然被掀开。永琪一身月白长衫跨进院子,手中还握着本账册:“听说有人抱怨学认字没用?”他扬了扬账本,“前日皇阿玛让我核查内务府开支,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人头疼,要是有人能帮忙……”

“我来!”小燕子从榻上蹦下来,裙摆扫落了案上的毛笔。她抢过账册,盯着上面的算筹符号皱起眉头,“不就是记账嘛!等我学会了,以后嫁出宫去,管他是绸缎庄还是米粮铺,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永琪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酸涩。自从乾隆决意给小燕子另择夫婿,两人之间仿佛隔了层薄纱。他强压下情绪,指着账本上的数字:“那你先说说,这‘叁佰陆拾柒两’该怎么写?”

小燕子咬着笔杆,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三……百……六……”突然,她眼睛一亮,“有了!”只见她画了三个圈,又画个大圈把圈住,再画六个小圈和七个更小的圈,得意地举起纸,“你看!三个大圈是‘三’,大圈套小圈是‘百’,六个圈是‘六’,七个圈是‘七’!”

永琪愣了一瞬,随即笑得首不起腰:“你这法子,要是传出去,全天下的账房先生都要丢饭碗了!”他接过笔,握住小燕子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看好了,‘叁’是三个‘又’,‘佰’是人字旁加个‘百’……”

庭院里的时光仿佛凝固,只有葡萄藤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小燕子难得安静地听着,鼻尖萦绕着永琪身上淡淡的墨香。可当她抬头时,却撞见永琪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永琪,你是不是觉得……”小燕子突然松开手,“觉得我非要嫁出宫是犯傻?”她踢开脚边的石子,“皇阿玛说,只有嫁出宫,我才能不用守那么多规矩,不用和别人争来斗去。你看陈知画,整天在皇额娘面前装可怜,不就是为了那个什么福晋的位子?我才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永琪望着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庞,心中满是不舍:“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小燕子突然跳上石桌,裙摆飞扬如蝶,“等我嫁出去,开一间全京城最热闹的茶楼!到时候你要是被后宅的烦心事困住了,就来我这儿听曲儿吃点心,我还能帮你算账!”她晃了晃手中的账册,“说不定,我夫君还要拜我为师呢!”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小凳子的喊声:“格格!皇后娘娘派人来传旨,让您去坤宁宫学管账!还有……陈知画在御花园晕倒了,说是为五阿哥采荷花!”

小燕子的笑容瞬间凝固。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账册,又看了眼神色复杂的永琪,突然把账册塞进他怀里:“你去吧。”她跳下雪松,拍了拍裙摆,“我要去皇额娘那儿学本事,以后好管好自己的家!”

永琪张了张嘴,却见小燕子己经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月洞门跑去。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葡萄藤的阴影交织在一起,渐渐消失在朱红宫墙的转角处。

养心殿里的乾隆得知皇后教小燕子管家之道一脸欣慰不知道小燕子现在被教成什么样了?乾隆就让李玉陪自己去一趟坤宁宫里看看小燕子被教成什么样子日后给小燕子选驸马给小燕子好好选选,

乾隆带着李玉刚走到坤宁宫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喧闹。“这是怎么回事?”乾隆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

只见坤宁宫里一片混乱,小燕子正拿着账本和皇后理论:“皇额娘,这账上的数字我怎么都算不明白,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皇后一脸无奈:“小燕子,你静下心来慢慢算。”

乾隆清了清嗓子,众人纷纷行礼。“皇阿玛!”小燕子眼睛一亮,蹦到乾隆面前,“皇阿玛,这管家太难啦,这些账我算得头都大了!”乾隆笑着摸摸她的头:“朕就是来看看你学得如何,日后好给你选个好驸马,把家管得稳稳当当。”

这时,陈知画被丫鬟扶着进来,虚弱地说:“皇上,皇后娘娘,知画本想为五阿哥采荷花,不小心失足晕倒,让大家担心了。”小燕子撇撇嘴:“哼,就会装可怜。”

乾隆看着闹腾腾的众人,摇头笑道:“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小燕子好好学管家,日后定能找个如意郎君。”坤宁宫里又恢复了热闹的景象。

乾隆话音刚落,陈知画突然身子一晃,靠在丫鬟肩头咳了两声,绢帕捂嘴时露出半截苍白的指尖:“知画失礼了……实在是头晕目眩,五阿哥最爱白莲,知画想着生辰将近……”她泪眼朦胧地望向永琪,却见对方别过脸去,目光始终落在小燕子攥着账本的手上。

皇后轻叩茶盏,鎏金护甲在瓷面上敲出清脆声响:“既然身子不适,便回景阳宫歇着吧。”话虽如此,眼底却闪过一丝审视——方才陈知画晕倒时,她分明瞥见少女藏在广袖里的指尖,涂着崭新的丹蔻。

“且慢。”乾隆突然开口,目光扫过陈知画微微发抖的肩头,“既然是为永琪采莲受伤,朕便命太医院好好诊治。”他顿了顿,转向小燕子,“你既说账本有疑,可看出了什么门道?”

小燕子眼睛一亮,立刻将账本摊在八仙桌上,墨迹未干的批注密密麻麻:“皇阿玛您看!上个月御膳房采买的鸡蛋,比前月多了三倍!还有绸缎庄送来的布料,明明写着‘云锦’,可我偷偷摸过库房的存货,根本就是普通的蜀锦!”她得意地叉腰,裙摆上的流苏随着动作摇晃,“我还问过御膳房的小厨子,说是新来的采买公公,每次都往自己腰包里塞好处!”

坤宁宫内一片寂静。皇后握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陈知画垂眸掩住眼底的震惊——她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小燕子,竟真能从密密麻麻的账册里揪出漏洞。倒是永琪唇角微微上扬,眼底藏不住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

“好!”乾隆猛地拍案,龙纹案几上的镇纸都跟着震动,“不愧是朕的女儿!”他转向皇后,语气里带着赞赏,“皇后果然教导有方。”

皇后福身行礼,余光却瞥见陈知画攥紧的裙角。少女强撑着福身告退,脚步虚浮却始终挺首脊背。待她离开,皇后轻抚护甲,慢悠悠道:“小燕子聪慧,只是这管家之道,还需细细打磨。”她意味深长地看向乾隆,“尤其是……看人识人。”

当晚,景阳宫烛火未熄。陈知画对着铜镜卸下珠翠,指尖重重划过镜中倒影。白日里小燕子意气风发的模样挥之不去,她突然抓起妆奁里的金簪,狠狠扎向案头账本——那些被小燕子圈出的可疑账目旁,不知何时多了行蝇头小字:“御膳房采买,陈府远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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