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嘉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颤,苏晴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裹着蜜似的甜:“嘉嘉你记得吗?大二冬天咱们在寝室织围巾,你说以后要当我伴娘,给我别手工小花的。现在化妆师说要找个素净的姑娘当参考,除了你我找谁去?”
她望着茶几上摊开的转院缴费单,数字刺得眼睛发酸。
周连琛刚让林叔送来的保温桶还冒着热气,鸡汤的香气混着消毒水似的医院味,在鼻腔里拧成一团。
“苏晴...”她喉咙发紧,“我最近可能走不开。”
“我知道你忙!”苏晴语速突然加快,“就两小时,试完妆我让我哥开车送你回来。对了我妈今早杀了只老母鸡,说要给你补补——”尾音突然软下来,“嘉嘉,我就剩你这么个能说真心话的朋友了。”
简嘉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去年冬天苏晴在寝室哭,说男友劈腿时,是自己给她煮了碗酒酿圆子;想起上个月苏晴发消息说婚期定了,对话框里蹦着二十个感叹号,最后那句“你一定要来”后面跟了三个哭包表情。
“我...就去一会儿。”她听见自己说,“晚上回来给周先生做饭。”
挂断电话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风卷着打旋。
简嘉翻出压箱底的浅蓝连衣裙,袖口蹭到床头柜时,那只周连琛总揣在兜里的毛线袜从缝隙里滑出来——是她上周织错针脚的次品,本打算扔了,结果被他从垃圾桶里捡了回去。
她蹲下身捡起袜子,毛线磨得指尖发痒。
厨房的挂钟敲了五下。
简嘉撕了半张便签纸,字迹工整得像学生作业:“我去帮朋友试衣服,晚上回来做饭。”写完又犹豫,添了句“王阿姨别担心”,这才把纸条压在糖罐底下。
王阿姨拎着菜篮进门时,正撞见她踮脚把便签摆正。
老太太眼角的皱纹堆成花:“简小姐要出门呀?”
“嗯...朋友婚礼试妆。”简嘉耳尖发红,像偷拿了糖果的孩子,“就两小时。”
王阿姨扫过便签上的字,又看她把旧帆布包塞得鼓囊囊的——里面装着给苏晴织的蕾丝头纱,边角还带着没拆干净的线头。
她张了张嘴,到底没说破“少爷今早特意交代厨房备了银耳羹,说你最近总熬夜”,只把篮子里的草莓往她包里塞:“路上吃。”
出租车停在婚纱店门口时,简嘉看了眼手机——17:08,比预计晚了八分钟。
她付完钱刚要下车,余光瞥见后视镜里闪过辆黑色迈巴赫,车牌尾号777,是周连琛的车。
“师傅,能麻烦等我十分钟吗?”她攥着包带,声音发虚。
化妆师小琪把她按在化妆镜前时,简嘉还在走神。
镜子里映出她泛白的指节,发梢沾着刚才跑太急的汗珠。
小琪举着眉刷笑:“姐姐紧张什么?又不是你结婚。”
“我...我雇主管得严。”简嘉低头绞着裙摆,“他...不太喜欢我出门。”
“现在还有这么封建的雇主?”小琪嗤笑,“难不成是——”
“咔嗒。”
化妆间的门被推开。
简嘉的心跳漏了一拍——周连琛站在门口,西装袖口卷到小臂,喉结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汗,像是从公司首接冲过来的。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浅蓝裙子,又落在她手腕内侧没遮住的草莓印(是今早端汤时被烫的),瞳孔缓缓缩成针尖。
“周...周先生?”简嘉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我跟王阿姨留了便条——”
“跟我走。”他打断她,声音像浸在冰里的刀,“现在。”
“等等!”小琪急了,“苏小姐马上到,这妆才化了一半——”
“陈秘书。”周连琛没回头,“把这家店今天的预约全推了。”
简嘉被他攥着手腕往试衣间走时,听见陈秘书在身后应“是”,手机按键声脆得像碎冰。
试衣间的穿衣镜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他的指腹碾过她腕骨,那里很快要浮出红痕。
“我就来帮朋友看看。”她仰头看他,眼眶慢慢红了,“真的就两小时。”
周连琛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今早翻垃圾桶时,风卷着枯叶打在脸上,他蹲在湿冷的泥地里,指甲缝里全是咖啡渣;想起昨晚攥着那只沾了橘子皮的袜子睡觉,毛线扎得胸口发疼,可只要闻着上面若有若无的皂角香,就能勉强睡上两小时。
“你不知道。”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十二岁那年,我妈说去花园摘玫瑰,让我在屋里等。”他的拇指她耳垂上那对珍珠耳钉——是他上周趁她睡着时放在她床头的,“等我跑出去,她躺在喷泉池里,血把白裙子染成红的。医生说,是有人在她鞋底涂了润滑油。”
简嘉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后来保姆说要回家看女儿,司机说要送生病的母亲去医院,连我爸最信任的律师——”他突然掐住她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嵌进镜子里,“他们都走了,只有你没走。”
“我不会走的。”简嘉抽噎着,伸手捧住他发烫的脸,“我爸的手术费你出了,我...我得给你做饭,织袜子,等你病好了...”
“骗子。”他低头咬住她肩颈,像受了伤的兽,“你刚才上出租车时,看都没看我给你买的电动车——那辆带暖手把的。”
简嘉愣住。
她确实没注意到,今早停在车库最显眼位置的奶白色电动车,车筐里还插着束雏菊。
“我错了。”她吸了吸鼻子,“我以后出门都跟你说,好不好?”
周连琛松开她,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
他的手机在这时震动,陈秘书发来消息:“苏小姐到了。”
“可以试妆。”他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但要坐我的车。”
简嘉还没反应过来,他己经掏出手机打电话:“陈秘书,安排两组保镖,一组在会场外围,一组伪装成工作人员。”顿了顿,又补了句,“要是她掉一滴眼泪——”他垂眸看她,眼尾还红着,“让他们全部陪葬。”
婚纱店的水晶灯在头顶流转。
简嘉跟着周连琛往外走时,裙角扫过试衣镜,里面映出他松开的领带,和自己手腕上那圈淡红的印子。
苏晴的声音从店门口传来:“嘉嘉!你旁边这位是——”
周连琛突然停住脚步。
他低头整理她被揉皱的裙角,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的瓷。
远处飘来百合的香气,混着他身上冷冽的雪松味,在空气里织成张网。
简嘉不知道,此刻二楼试衣间的落地窗外,沈婉儿正举着手机,镜头精准对准两人交叠的影子。
照片发送键按下时,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指甲尖,正抵着“周氏少东与保姆亲密照”的邮件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