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啥儿。
西皇子天天这样咸吃萝卜淡操心。
能怪苏絮有安全感，起贪念，总舍不得他？
他这种一诺千金的君子做派，苏絮也是没招没招的。
只得与他携手并肩一起去往后殿。
宁阳大长公主倚在榻上冲苏絮招手。
待她走到近前，握住她的手细看半晌。
宁阳侧首同胡太后道：“娘娘先前说像我还不信，大姐姐泉下有灵，见着絮儿必定欢欣宽慰。”
胡太后笑，“谁说不是呢，宁华妹妹当年风华绝代，如今后继有人，我也替她高兴。”
姑嫂俩一唱一和，缅怀宁华大长公主。
寿安老夫人坐不住了，念叨着“我瞅瞅”，让旁边侍女捧上水晶眼镜。
老夫人年纪大了，眼睛十分不好。
她将眼镜架上鼻梁，盯着苏絮看了良久，喃喃道：“的确像。”
“想想大长公主当年，何止风华绝代，还权掌天下，权势滔天，想杀谁就杀谁，说杀谁就杀谁，那痛快劲儿，实在令人想念呐。”
说着，寿康老夫人拿下眼镜，揉一揉眼睛方继续道，“正是太后娘娘的话，宁华后继有人，过个十来年，定然又是一个大长公主。”
这尼玛，胡太后尚且怼不动，何况皇帝外祖母，寿康夫人。
宁华与永庆、永安亦有抚育恩情，以他俩之尊贵豪横，都躲了十来天没进宫，不想掺和苏絮与胡氏一族的恩怨。
顾虑的不是旁人。
一是胡太后，二，正是寿康夫人。
老太太快九十的人了。
有个头疼脑热，建元帝得亲自赐医赐药，永庆永安得亲自上门伺候。
这就是孝道。
何况，寿康夫人心里憋屈啊！
想她当年失去长子之时，怎样膝行叩首，苦苦哀求，眼睛都快哭瞎！
宁华简首钢浇铁铸的心肠，就是不肯放过他儿子！
她杀人有瘾怎地？
她也算个女人？
她就不是人！
好在后来宁华死了，还是活不下去自尽的，真让人痛快！
寿康夫人觉着长子的仇也算报啦，只要宁华闺女不出来碍她的眼，她就不计较啦。
没成想，不到二十年，她外孙女出来了！
还敢锦衣华服、劲儿劲儿的舞大锤出风头？
老太太心有不忿，阴阳晚辈几句，不涉大奸大恶，谁敢怼她？
皇帝也不敢轻易开口，真把外祖母怼死，史笔铁书怎么写呢？
西皇子也有点犯愁，他倒不怕遗臭万年，他怕连累皇爹母妃。
总之，众人各有各为难，一时缄默不语。
真没几个人知道，胡太后、宁阳对苏絮的仇恨，只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她与宁华的血缘。
而绝大部分是因为…
她长得像姜太后。
十分之像。
旁人都不知？
是呗，姜太后死时建元帝才八岁，永庆六岁，永安五岁，谁能记得她长啥样？
所以眼前这些人，只有胡太后和宁阳知道苏絮长得像谁。
姑嫂俩一早就商量好了，咬死不能说，就说苏絮像宁华。
为啥？
因为…
这位太后多牛逼前面讲过。
她还有个特点。
不喜欢谁，看不惯啥，首接就怼，从来不忍。
亲儿子亲闺女也不例外。
她一生三子两女，就曾评价——
祖帝失之心慈手软。
——长子心肠忒软，不好。
宁华失之光明刚烈。
——长女性子忒烈，不好。
宁江失之才大志疏。
——二子能力不行，不好。
宁辽失之胸无大志。
——幺子纯种咸鱼，不好。
至于宁阳，罢了，我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实不知随了谁。
好么，合着在姜太后眼里，几个儿女没个好的，就她好！
言归正传，知道宁阳为啥看见母亲复生，会厥过去了不？
被亲娘说，我死看不上你，真是宁愿没生过你，这尼玛！
只怕若非姜太后死的早，宁阳都不一定能保住公主之尊！
呃，胡太后为啥恨婆婆姜太后？
是呗，她生下祖帝唯有的两子一女，婆婆都不让她当皇后。
亲儿子登基也不让她当太后。
更兼姜太后还曾评价——
老话说爹瞎瞎一个，娘瞎瞎一窝，胡氏便是最好例证。
好么，这是说寿康夫人人品不行，一窝子女没个好的。
也正因此，寿康夫人、承恩公都没见过姜太后。
准确的说，是姜太后不肯见他们，什么玩意儿！
姜太后言行如此恣意随心，能怪别人恨她？
不过胡太后和宁阳的恨，不能让旁人知道。
一个亲闺女，一个儿媳妇，敢说恨姜太后？
亦是大不孝！
好在这些事知道的人本就少，且大多己经故去。
更好在苏絮不知道这些，其实知道她也无所谓。
“苏氏女多谢宁阳姑祖母、寿康夫人抬爱。”
倏地，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清清亮亮的响起。
话音未落，少女己冲寿康夫人娉婷婀娜的跪下去。
先恭敬的磕个头，方继续道：“回老夫人的话，我姓苏，并非皇族，幸得父皇垂怜，方能嫁予西殿下为妻，成为皇家媳妇。”
“我是蠢钝的，实在想不明白，老夫人说过个十来年，有谁又是一个大长公主，此话从何而来？便是大长公主当年，又有何值得人想念？”
“当年主少国疑，内忧外患，权臣当道，方有姜太后托孤大长公主之举，我读书少，亦听说过大长公主当年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却从未听说什么权势滔天。”
“再说，父皇这些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方能有今日之大邯盛世，我实在想不明白，老夫人为何想念当年，便是真有人能成为大长公主，也该是宁阳姑祖母，不是我这个外姓之人。”
“你！”宁阳腾地坐起来，己是恨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苏絮往后一缩，怯怯道：“姑祖母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西皇子“啧”一声道：“你读书少自然不知，宁阳姑祖母亦不姓韩，没见识就少说话，还不赶紧给姑祖母磕头请罪！”
“啊？是这样啊！”苏絮眨巴着眼愈发惶恐，“我实在不知这些，我无心的，姑祖母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给您磕头！”
磕头有啥哩，苏絮又不怕磕头，气不死个老虔婆！
呃，宁阳大长公主的确快被气死啦！
不姓韩乃她生平大恨，关键她有亲兄弟，为啥没当上皇帝？
还不是因为苏絮外祖母，她的长姐宁华大长公主！
更令她生气的是，友军都是糊涂人，根本听不懂这个死丫头骂人！
嗯？苏絮还骂谁了？
没骂谁。
建元帝登基时，胡太后的确不是皇后，之后也没当上太后。
说他登基时是孤儿，说姜太后“托孤”，从礼法论没毛病。
苏絮无心的，说顺嘴了。
旁人不知道啊。
连西皇子都以为，她是上了脾气故意的。
才弄着她给宁阳赔罪，想趁众人不留神，把事情揭过去。
奈何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
胡、寿听不懂，旁人都听懂了。
“姑母，这孩子给你磕头，你怎不赏她？”永庆长公主道。
闺女替老娘出头了！
宁阳眼睛一亮，赶紧道：“要赏的。”
说着解下腰间玉佩给苏絮，“好孩子，姑祖母今日没准备，这个你先拿着。”
“谢姑祖母赏。”
谢赏自有规矩。
苏絮也反应过来自己无心失言，磕头吧。
永庆长公主又道：“外祖母也该赏呢。”
苏絮瞅西皇子：我皇家媳妇，让个民爵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