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深秋,银杏叶铺满学士府的青石小径。福尔康握着紫薇临终前的绝笔信,信纸己被反复得发皱,墨迹晕染处依稀可见“小燕子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案头的青铜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起,却驱不散他眉间凝结的阴云。
自小燕子远嫁蒙古,紫薇的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起初,她还会强撑着在窗前临摹字帖,可每当看到天空中飞过的鸿雁,笔尖就会在宣纸上洇出墨团。金锁曾哭着对福尔康说:“小姐整日捧着当年在幽幽谷捡到的玉佩,喃喃自语说‘本该是我的’。”
那日,福尔康下朝归来,却见紫薇房内烛火通明。透过半掩的窗棂,他看见紫薇身着孝庄太后吉服改制的旧衣,披头散发地对着人偶诅咒。那人偶身上歪歪扭扭写着“小燕子”三个字,胸口还插着几根银针。福尔康猛地推开门,惊得紫薇手中的桃木剑掉在地上:“尔康,你看!只要除去她,皇阿玛就会看到我,永琪也会回到我身边……”
“够了!”福尔康攥住她的手腕,却触到一片滚烫。紫薇高热不退,嘴里胡言乱语,时而哭着说小燕子抢走了她的父爱,时而又笑言自己才是真正的明珠格格。太医诊断后摇头叹息:“福晋执念太深,恐难……”
紫薇离世那日,京城飘起了细雪。福尔康跪在灵前,望着牌位上“嫡福晋夏紫薇之灵位”几个字,突然想起初见小燕子时的场景。那时的她冒冒失失闯入学士府,眼里却闪着比紫禁城任何珠宝都明亮的光。她曾拉着紫薇的手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可如今,姐妹情分却在皇权与嫉妒中支离破碎。
“为什么?”福尔康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烛台摇晃。他恨小燕子远走他乡,留紫薇在痛苦中煎熬;更恨自己,明明察觉到紫薇日益偏执,却总以为时间能治愈一切。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起,打着旋儿落在紫薇的墓碑前,像极了那年她们在御花园扑的蝴蝶。
深夜,福尔康独自坐在书房,翻出紫薇生前的诗词手稿。其中一页写着:“金枝玉叶本应我,奈何偏落他人家。”字迹凌乱潦草,全然不见往日的娟秀。他想起小燕子被封为固伦昭阳公主那日,紫薇强颜欢笑地为她整理嫁衣,指尖却在绣着九凤纹的绸缎上微微发抖。那时他只当是紫薇为姐妹欣喜,却不知嫉妒的种子早己深埋心底。
“格格她……其实早就变了。”金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眼眶通红,“自从知道小燕子是真格格,她就开始偷偷收集宫里的消息。看到小燕子和永琪走得近,又被皇上宠爱,她总说‘本该是我的人生’……”
福尔康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终于明白,紫薇的自尽,不是因为小燕子的离开,而是源于她对身份、地位和亲情的执念。那些被她藏在诗稿里、深夜诅咒中、高热呓语下的怨恨,像毒蛇般缠绕着她,首至将她吞噬。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福尔康起身走向庭院。月光洒在学士府的飞檐上,远处紫禁城的轮廓若隐若现。他忽然想起小燕子临走前对他说的话:“尔康,替我照顾好紫薇。”如今,这句话却成了他心头永远的刺。
秋风掠过树梢,吹落最后几片银杏叶。福尔康望着天空,轻声呢喃:“小燕子,你可知道,这深宫里的爱恨情仇,远比草原上的风暴更可怕……”而此时的小燕子,正在千里之外的草原上策马奔腾,她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这场因身份错位引发的悲剧,在京城的角落里,留下了怎样的伤痕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