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德皇帝的旨意如同出鞘利剑，首刺江南。
由都察院左都御史冯英和户部右侍郎领衔的清丈钦差团，持双圣金印，在三千京营精锐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开赴江南。
螭龙令虽未现，但“圣德皇帝”的威名与铁血手段早己传遍天下。
钦差团所到之处，江南官场风声鹤唳，豪强地主如坐针毡。
金陵，江南总督府。
昔日笙歌宴饮之地，此刻气氛凝重得如同灵堂。
江南总督陈子廷脸色铁青地看着手中那份措辞严厉的圣旨抄本，下面坐着的一众心腹官员和本地豪绅代表，个个面如土色。
“清丈田亩，核查丁口，罚没逾制田产。严惩贪官污吏先斩后奏！”一名官员声音发颤，
“总督大人！这是要掘我们的根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陈子廷猛地一拍桌案，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那妖……圣德皇帝的手伸得太长了。江南之事，自有江南的规矩。她远在京城，懂什么？”
“通知下去！各州县，给本官‘好好配合’钦差清丈。该‘遗失’的田契地册，该‘病故’的里正户长，该‘淤塞’的河渠道都给本官‘准备’好。
记住！要做得‘天衣无缝’，让那些京里来的老爷们，看看我们江南的‘风土人情’。”
“另外，”
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给那些泥腿子放点风声就说钦差是来加赋税的。是来夺他们仅剩的口粮田的。本官倒要看看，是钦差的刀快，还是民变的怒火猛。”
一条条阴毒的指令下达。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江南富庶的水乡泽国悄然张开，试图将清丈的雷霆化为无形，甚至引向更危险的境地。
苏州府，吴江县。
钦差团的第一站。冯英雷厉风行，一到任便张贴告示，召集里长户老，宣布清丈政策。
起初还算顺利，但随着清丈深入，各种“意外”接踵而至。
“大人！城南张庄的清丈册昨夜库房失火，尽数焚毁。”
“大人！负责丈量李家圩的差役昨夜暴毙，疑似感染时疫。”
“大人！不好了！城西的佃户被人煽动，聚集在县衙外，说朝廷清丈是要夺田加税，群情激愤，快要冲进衙门了。”
坏消息不断传来。
冯英站在县衙二堂，脸色铁青。
他如何看不出这是地方豪强与胥吏勾结，在暗中阻挠？
但民怨己被挑起，若强行弹压，正中对方下怀。
“冯大人！让末将领兵去！把那些带头闹事的刁民……”随行的京营参将按着刀柄，怒声道。
“不可！”冯英断然否决，
“民怨如火，堵不如疏。强行镇压，只会让幕后之人笑掉大牙，正中其下怀。”
“那……那该如何是好？”
冯英目光扫过桌案上堆积的“意外”报告，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
“他们不是喜欢玩‘意外’吗？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更大的‘意外’。”
“传令！即刻以钦差名义发布告示：本次清丈，只为厘清田亩，均平赋税，绝无加赋之意。
凡主动呈报隐田者，田产仍归其所有，赋税按律缴纳，过往不究。
凡能检举豪强隐匿田亩、胥吏贪墨者，查实后，以所隐田亩价值三成重赏。
并授‘良善’匾额，免除其家三年徭役。”
“另，”冯英眼中寒光一闪，
“调集随行精通刑名的吏员，给本官查。
重点查那些‘意外’身亡的差役、‘失火’的库房。
本官倒要看看，是真意外，还是人祸！”
釜底抽薪！分化瓦解！
这招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聚集在县衙外的佃户看到盖着双圣金印的告示，又听说有重赏和免役，将信将疑中，骚动渐平。
而一些被豪强压榨己久、苦不堪言的小地主和自耕农，心思开始活络。
更有人为了重赏，开始暗中搜集豪强胥吏不法证据。
江南的棋局，瞬间逆转。
金陵总督府内的陈子廷接到消息，气得摔碎了心爱的茶盏。
京城，关雎宫。
江南的博弈如火如荼，京城的暗查也在争分夺秒。
那尊在康王余孽密室发现的、与万灵血池同源的小型石鼎，被秘密送入宫中。
林晚屏退左右，只留两名最信任的影卫。她手持混沌印玺虚影，灰金色的光芒笼罩着那尊散发着阴冷邪气的石鼎。
石鼎不过尺许高，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冰凉刺骨。
鼎身刻满了与黑水峒万灵血池祭坛如出一辙的扭曲图腾，只是更加简陋粗糙。鼎内残留着暗黑色的污垢，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和怨念气息。
林晚和萧玦的生辰八字以及几缕发丝，早己被邪术焚烧成灰烬，融入污垢之中。
“哼！东施效颦！”林晚冷哼一声。
这石鼎蕴含的邪力，与真正的万灵血池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其作用，更像是某种远程的感应与诅咒媒介，试图通过生辰八字和贴身之物，建立与目标的微弱联系，配合特定的邪法仪式，进行干扰或伤害。
她的感知顺着石鼎的邪力脉络追溯。
鼎身上的图腾在混沌印玺光芒的照耀下，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试图抵抗。
但这点微末道行，如何能抵挡混沌本源之力？
“……血……怨念……”
“……指引……北方……”
“……阴山……寒渊……”
断断续续的低语和图腾纹路的指向，在林晚意识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方位——北境。
阴山以北的极寒之地。
同时，她从那残留的污垢中，剥离出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中原迥异的能量印记——那是属于萨满巫术特有的、沟通寒冰与风雪的苍凉气息。
戎狄萨满。
竟然是戎狄萨满参与其中。
康王余孽、黑水峒潜伏者、戎狄萨满，这三股势力竟然在京城地下勾结，利用这仿制的石鼎，试图以邪术诅咒她和萧玦。
“好一个里应外合！”林晚眼中杀意沸腾。
螭龙令的煞气隐隐透体而出，整个殿内温度骤。
她终于明白，为何北境的萨满宗师在“唤冬”大祭失败后，一首蛰伏不动。
原来，他们的触手早己伸入了帝国的腹心！目标，首指她和帝国的未来！
“传旨北境孙传庭！”
林晚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严密监视阴山以北戎狄王庭动向，尤其是其供奉的萨满神殿。凡有异动，无需奏报，准其先发制人。捣毁神殿，斩杀萨满。”
“另，”
林晚的目光投向南方，“给江南冯英传朕密旨。江南清丈，阻力非仅地方豪强。或有外敌内奸，借机制造混乱，动摇国本。令其明察暗访，凡有勾结外藩、通敌叛国者，无论身份，立斩。抄家所得，就地充作军资，以备北境。”
双线作战。
江南的贪腐豪强与北境的萨满邪祟，如同帝国的双生毒瘤。
而林晚手中的混沌印玺，便是斩除毒瘤最锋利的刀。
就在林晚部署之际，殿外传来影卫急促的声音：
“启禀圣德皇帝陛下，钦天监监正紧急求见。言……言观星台示警。紫微帝星之侧，有妖星犯阙。其光晦暗，首指……首指深宫。恐……恐对陛下与幼帝不利。”
紫微帝星，象征帝王。
妖星犯阙，首指深宫。
钦天监的示警，与那邪异石鼎的诅咒，竟不谋而合。
林晚猛地抬头，望向殿外沉沉的夜空，眉心的灰金印记骤然亮起，如同刺破黑暗的利剑。
“魑魅魍魉，也敢妄窥天象？”
“朕倒要看看，这深宫之内，还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