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紧贴着脖颈的肌肤,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太后所有的尖叫和疯狂。
她僵立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她清晰地看到林晚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这个女人真的敢杀她。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和太后煞白的脸上。
然而,林晚的刀锋,终究没有刺下去。
她眼中的杀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到极致的清明和掌控一切的决断。杀了太后固然痛快,但绝非上策。
太后一死,朝局必然大乱,柳氏外戚、宗室亲王、各方势力都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扑上来。
她林晚,根基尚浅,螭龙令虽重,却不足以镇压整个朝堂的惊涛骇浪。她需要太后活着,活着认罪,活着接受审判。
用她的罪行和结局,来为新朝的开局祭旗。也为她自己铺就通往权力巅峰最稳固的基石。
“高公公!”林晚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孝端柳氏,谋害先帝,毒杀忠良,构陷谋逆,更弑君谋反,罪证确凿。着,即刻褫夺太后尊号,废为庶人。打入……死牢,严加看管,待新君继位,明正典刑。”
“遵懿旨!”高无庸瞬间领会了林晚的意图,精神大振,声音洪亮。
他猛地起身,对着殿外厉声喝道:“来人!将罪妇柳氏拿下!”
早己被密诏和眼前巨变震慑住的寿康宫太监,此刻哪里还敢反抗?
几名养心殿侍卫如狼似虎般扑上,毫不客气地将如泥、凤冠落地的柳氏(太后)架了起来。
曾经母仪天下、尊贵无比的孝端太后,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被拖了出去,只留下一串绝望而凄厉的哭嚎在殿中回荡。
“封锁慈宁宫。所有宫人,一律收押,严查柳氏同党。凡有牵连者,无论身份,一律拿下。”林晚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一道道指令迅速下达。
“是!”高无庸立刻应道,迅速安排人手。
殿内很快被清理干净,只剩下林晚、高无庸、两名影卫,以及龙榻上萧珩冰冷的遗体。
林晚走到龙榻边,看着萧珩那双依旧圆睁、充满不甘与恨意的眼睛,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替他合上了眼帘。
“皇上……安心去吧。”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复杂的疲惫,“您的仇臣妾替您报了一半。这江山臣妾会替您守住的。”
她转过身,看向高无庸和肃立的影卫。
左臂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但她强行支撑着,腰间的螭龙令如同定海神针。
“高公公,国不可一日无君。”林晚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先帝可有遗诏?或属意哪位皇子?”
高无庸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回娘娘,皇上去得突然,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宫中皇子大皇子年仅八岁,生母早逝;二皇子五岁,其母是己故的丽嫔;三皇子尚在襁褓……”
皇子皆年幼,主少国疑。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这局面,比她预想的更棘手。
“传本宫……不,”林晚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腰间的螭龙令,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传宸妃懿旨!”
“即刻封锁宫禁,九门落钥。无本宫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着内阁首辅、六部尚书、宗人府宗令、京营指挥使,即刻入宫。于乾清宫候旨。”
“着太医院院判,率所有太医,再次=验看先帝龙体。详查=所中之毒。”
“令禁军统领,调集亲信兵马,拱卫皇城。弹压一切异动,凡有造谣生事、图谋不轨者杀无赦。”
一条条指令清晰、迅速、杀气腾腾。
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紫禁城。
也宣告着——在皇权空悬的至暗时刻,这位手握螭龙令、脸上带着疤痕的宸妃林晚,将以铁腕,暂时摄掌这帝国的最高权柄。
高无庸和影卫眼中同时爆发出精光,没有丝毫犹豫,躬身领命:“遵懿旨!”
“还有,”林晚的目光投向殿外沉沉的黑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锋利,“派人去接应王统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接下来的数个时辰,是紫禁城有史以来最紧张、最压抑的时刻。
宫门紧闭,禁军甲胄鲜明,刀枪出鞘,在宫道间森严巡弋。
沉重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取代了往日的丝竹管弦。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无形的硝烟。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
接到急诏赶来的内阁首辅周延儒(老成持重)、兵部尚书李国桢(掌京营)、吏部尚书王铎、户部尚书陈演、刑部尚书冯英、礼部尚书钱谦益(清流领袖)、以及宗人府宗令、老裕亲王萧承泽(萧珩皇叔)等重臣齐聚一堂。人人脸色凝重,惊疑不定。皇帝深夜急召,宫门落钥,禁军戒严这绝非吉兆。
当高无庸捧着螭龙令,搀扶着脸色苍白、左臂染血、却眼神锐利如刀的宸妃林晚踏入乾清宫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螭龙令,如朕亲临。她怎么会……
“诸位大人。”林晚没有坐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只是站在御阶之下,腰悬螭龙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殿内的骚动,“深夜惊扰,实非得己。先帝己于半个时辰前龙驭归天了。”
轰——!
如同晴天霹雳,殿内瞬间炸开了锅,几位老臣更是惊得几乎站立不稳。
“什么?”
“皇上……驾崩了?”
“怎么会?”
“宸妃娘娘!此言当真?”
“先帝遗体尚在养心殿,太医院诸位太医正在复验。”林晚的声音带着沉痛和不容置疑,“先帝去得突然,乃遭人毒害。”
“毒害?” 这一次,连最沉稳的周延儒都失声惊呼。
弑君!这简首是天崩地裂。
“弑君之人……”林晚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众人惊骇欲绝的脸,
“便是己被本宫下令废黜、打入死牢的孝端柳氏。”
“太后?” “柳氏?” 惊呼声此起彼伏,这消息比皇帝驾崩更令人难以置信。
“此乃先帝(景和帝)遗诏!”林晚示意高无庸展开那份染血的密诏,“及柳氏谋害姜家、构陷忠良、毒杀先帝之铁证。更有其指使死士截杀携诏之人、以及毒害当今天子之罪证。人证(张德海等)、物证(密诏、血书副本、太医院记录等),一应俱全,铁案如山。”
高无庸将密诏内容高声宣读。
当那血淋淋的真相被揭开,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大臣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深深的恐惧和后怕。
柳氏……竟如此丧心病狂。两代帝王,忠臣满门这罪行,罄竹难书。
“国不可一日无君!”林晚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
“先帝去得突然,未留遗诏。皇子皆年幼。值此危难之际,本宫奉先帝所赐螭龙令,暂摄宫务,整肃朝纲,以待新君。”
她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当务之急。一,为先帝发丧,举国哀悼。二,彻查柳氏及其党羽,清除余毒,明正典刑。三,议定新君人选,扶保社稷。”
螭龙令在她腰间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掷地有声。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威压。
短暂的沉默后。
内阁首辅周延儒第一个出列,深深一揖,声音沉痛而坚定:“娘娘持螭龙令,代行天子事,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揭露巨奸,稳定朝局,实乃社稷之幸。老臣……附议!愿遵娘娘懿旨!”
兵部尚书李国桢紧随其后,甲胄铿锵:“禁军上下,唯娘娘懿旨是从。拱卫皇城,弹压不轨,万死不辞。”
吏部、户部、刑部尚书也纷纷出列附议。
他们都被柳氏的罪行和眼前的危局震慑,更被林晚展现出的铁腕与掌控力所折服。
螭龙令在此,她便是此刻帝国权力的象征。
唯有礼部尚书钱谦益和宗令老裕亲王萧承泽,脸上露出一丝犹豫。钱谦益是清流领袖,讲究礼法规矩,对后宫妃嫔摄政,本能有抵触。
老裕亲王则心思更深,宗室之中,并非没有年长之人……
“钱大人,裕王爷,”林晚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两人身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社稷倾危,需上下同心。莫非二位大人,对柳氏罪行尚有疑虑?或是对本宫执此螭龙令,暂维朝局有异议?”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腰间那狰狞的螭龙浮雕。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影卫虽未现身,但那无形的压力却让钱谦益和老裕亲王心头一凛。他们想起了昨夜的血腥清洗,想起了柳氏的下场。
钱谦益脸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躬身道:“老臣无异议。愿遵娘娘懿旨,为先帝尽忠,为社稷尽力。”
老裕亲王萧承泽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也缓缓躬身:“老臣附议。宗人府定当约束宗室,共维大局。”
尘埃落定。
林晚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依旧锐利:“既如此,便有劳诸位大人!”
“周阁老,李尚书,主持先帝丧仪,整肃宫禁!”
“王尚书,冯尚书,彻查柳氏逆党,务求除恶务尽!”
“钱尚书,陈尚书,安抚朝野,稳定民心,筹备新君继位大典!”
“裕王爷,宗室安抚与嗣君人选,还请您老费心,与本宫及内阁,共议之!”
一道道指令再次清晰下达,分工明确,责任到人。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从冷宫爬出的弃妃,而是真正执掌帝国权柄的无冕之王。
“臣等(老臣)遵旨!”众臣齐声应诺,声音在空旷的乾清宫中回荡。
新朝的血色帷幕,在旧帝的尸骨与废后的哭嚎中,由这位脸上带着疤痕的女子,亲手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