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灵燕阁的铜铃突然急促作响。小燕子正给云儿系着新裁的石榴红裙,就见永琰带着个青衫少年穿过垂花门。少年背着古朴的药箱,眉目清秀,只是苍白的脸色与紧抿的唇角,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拘谨。
"见过灵燕主子。"永琰抬手示意,少年慌忙行礼,宽大的衣袖扫落了廊下晾晒的陈皮。小燕子望着满地狼藉,下意识要去捡,却被永琰按住肩膀:"这是胡太医的幼子胡明远,年方十六,却己随父钻研医书十载。"他眼神掠过小燕子鬓边新插的素白簪花,"往后乾儿他们的身子,便交给他。"
云儿突然从母亲身后探出头,好奇地盯着少年腰间晃动的药葫芦:"大哥哥,你的葫芦里装的是仙丹吗?"胡明远的耳尖瞬间红透,结结巴巴道:"是......是治咳嗽的枇杷膏。"他笨拙的模样惹得南儿咯咯首笑,扶着门框的永琰也难得露出笑意。
小燕子却紧蹙眉头。她记得清楚,胡太医正是当年替永琪诊治跗骨疽的医者之一,临终前永琪攥着她的手说:"那些药方......怕是早被人动了手脚。"此刻望着胡明远低头整理药箱的模样,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怀疑,又开始在心底翻涌。
"皇上,孩子们己有太医院照应。"她刻意将"太医院"三个字咬得极重,"何必......"
"就因为太医院照应得'好'。"永琰突然冷笑,袖中甩出一卷泛黄的医案,纸页翻飞间,小燕子瞥见熟悉的字迹——正是永琪最后几个月的诊疗记录。"胡太医临终前将这些交给朕,"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里面每味药的剂量、换药的时辰,都与旁人的记录大相径庭。"
胡明远突然扑通跪地,药箱里的银针散落一地:"灵燕主子!家父临终前嘱咐,若有朝一日能侍奉荣亲王府血脉,定要以命相护!当年他察觉有人篡改药方,却无力阻止......"少年哽咽着从怀中掏出块刻着"胡"字的玉牌,"这块家传医牌,本是要给永琪主子赔罪的!"
小燕子只觉天旋地转,扶住廊柱才勉强站稳。永琪最后那段日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咳血时染红的锦帕、强撑着教乾儿写字的虚弱模样,还有那句"小燕子,别恨任何人"。她颤抖着拾起玉牌,冰凉的触感让眼眶瞬间发烫。
永琰上前半步,却终究没有触碰她颤抖的肩膀:"胡明远自幼在太医院耳濡目染,熟知宫中药材的门道。"他指向远处奔跑的乾儿,"乾儿的习武根基、隆儿的顽疾、云儿和南儿的调养,朕要他们在朕眼皮子底下,再无半点闪失。"
暮色降临时,胡明远己在阁中设好了药庐。小燕子隔着窗棂,见少年正踮脚将晒干的艾草挂上梁,月光给他的剪影镀上一层银边。南儿突然抱着布偶闯进去,非要让"胡哥哥"给小熊看病,少年一本正经地掏出银针,煞有介事地"诊治",逗得小姑娘笑作一团。
"娘娘,胡小哥儿给隆儿少爷开的润肺方子,说是用新鲜的秋梨配川贝。"明月端着药碗进来,眼神里满是赞叹,"闻着就香甜,少爷竟没皱眉头。"
小燕子望着药庐中摇曳的烛光,想起永琰临走时说的话:"朕给你的,从来不是牢笼。"夜风掀起窗纱,送来淡淡的药香,她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永琰笨拙又霸道的守护——将当年的遗憾、暗藏的真相,都化作了此刻触手可及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