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琰的话音落下时，暮色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小燕子攥着碎纸的手骤然收紧，掌心被残片划出的血珠渗进陈旧的字迹，晕染出诡异的暗红。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光晕里，乾儿突然哇地哭出声：“额娘流血了！”
永琰快步上前，却在触到小燕子惊恐退缩的眼神时僵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轻轻放在石阶上：“你看，如今永和宫的侍卫都是我的人，太后虽疼惜孩子们，可前朝后宫多少双眼睛盯着荣亲王府的爵位......”他顿了顿，看着云儿踮脚去够飘落的风筝线，“乾儿明年就要开蒙，隆儿的哮喘入秋就犯，南儿还总爱追着蝴蝶跑......”
“别说了！”小燕子捂住耳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不要新身份！我是还珠格格，是永琪的福晋，我死也不会......”
“死？”永琰突然逼近，玄色龙袍带起的风掀翻了地上的素帕，“你若敢死，我就让全天下陪葬！”他猩红的眼底翻涌着骇人的偏执，“五哥把你们托付给我，我就不会让你们受半点委屈。你可知富察府意味着什么？”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这是三年前，福康安替我挡下的毒箭。富察家满门忠烈，傅恒老大人更是将我视为亲子。你以富察灵燕的身份嫁入皇室，不仅能保孩子们平安，更能让乾儿继承荣亲王爵位——这是五哥生前未竟的心愿！”
小燕子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永琪病重时，确实曾望着乾儿熟睡的面容，喃喃说“可惜不能看着你承袭爵位”；太后抚摸着南儿的头发，叹息“若你额娘是世家出身该多好”......原来永琰的每一步算计，都藏着永琪未说出口的牵挂。
“可我不是富察家的女儿......”小燕子的声音弱下去，泪水砸在膝头。
“你是。”永琰掏出一卷泛黄的文书，烛光下，“富察氏灵燕”的名字赫然在族谱最末，“三个月前，傅恒老大人亲自将你写入族谱。他说，若能护荣亲王府血脉周全，便是富察家满门荣耀。”
远处传来更鼓声，乾儿揉着眼睛打哈欠：“额娘，我困了。”小燕子下意识将孩子搂进怀里，却触到他单薄的脊背。隆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云儿慌慌张张去掏帕子，南儿己经趴在她肩头睡着了。
永琰单膝跪地，与孩子们平视：“乾儿想不想学骑马射箭？隆儿的药，福康安哥哥从西域带回了更好的药材。云儿喜欢蝴蝶，富察府的园子西季都有花开。”他伸手擦去隆儿嘴角的药渍，动作轻柔得不像帝王，“南儿还小，等她长大，我会为她寻全天下最好的驸马。”
小燕子望着他眼底从未有过的温柔，突然想起永琪临终前，也是这样望着孩子们。那些被泪水泡胀的夜晚，她独自抱着孩子们的小衣痛哭时，原来一首有双眼睛在暗处守护。
“什么时候......”她哽咽着开口，“什么时候离开？”
永琰如释重负地笑了，眼角却泛起湿意：“三日后。明日起，永和宫会传出你染上时疫的消息。”他起身时，月光勾勒出他疲惫的轮廓，“我会安排福灵安接应。到了富察府，你就安心做富察家的掌上明珠。”
乾儿突然扯住永琰的衣角：“皇伯伯也会来看我们吗？”
永琰蹲下身，将孩子冰凉的小手捂在掌心：“会的。等你们长大了，就会知道......”他看向小燕子，目光里藏着千言万语，“有些守护，不必在明处。”
晨雾漫进宫墙时，永和宫的宫门上了锁。太监们垂着白幡走出宫门，压低声音议论：“荣亲王侧妃去了......”而在富察府后巷，一辆青布马车悄然驶入。车帘掀起的瞬间，小燕子望着车辕上福康安腰间的玉佩——那正是永琪生前最爱的那块。
她抱紧怀中熟睡的南儿，泪水滴在孩子细软的发间。车窗外，晨露打湿了宫墙柳，远处的紫禁城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永琰站在角楼上，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首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掌心的玉佩硌得生疼，那是永琪临终前塞给他的。上面刻着的“长相守”三个字，此刻竟成了最锋利的刀刃。他仰头饮尽手中的酒，喃喃道：“五哥，我答应你的，拼了这万里江山，也会护他们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