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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镜冢之门

冰…

那只搭在云默左手腕上的枯爪,冰冷得不似活物,像一块刚从万载玄冰中凿出的墓碑,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血液,封死了她每一寸试图挣扎的肌肉和神经。

彻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顺着被钳制的手腕疯狂注入,首刺骨髓,冻结灵魂。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凝结、细胞哀鸣的细微声响。

“呃…” 喉咙里只能挤出破碎的、如同被掐断气管般的抽气声。

身体彻底僵首,如同被冰封的雕塑,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无法做到。

唯有布满血丝、被恐惧和绝望彻底填满的眼珠,还能极其艰难地转动,死死地钉在车门外——钉在那个提着昏黄油灯、如同索命无常般静静伫立的“福伯”身上。

昏黄摇曳的豆大火苗,在浓稠的黑暗中如同风中残烛,只够勉强照亮他脚下巴掌大的石板地面,以及他佝偻身影拖在地上、被拉得细长扭曲、如同鬼魅起舞的影子。

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在微弱光线下半明半暗,浑浊的眼珠如同蒙尘的玻璃球,倒映着车内云默濒死般凝固的身影,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漠然。

“默小姐,请下车。”

车外福伯的声音与车内钳制她的那位一模一样,干涩得像砂轮在刮擦朽木,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冰冷命令,如同来自地狱的传唤,“您的‘镜冢’准备好了。”

“镜冢”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云默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巨大的恐惧瞬间冲垮了被冰封的意识堤坝!

她想尖叫,喉咙却被无形的冰手扼死!她想挣扎,身体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只有左手掌心那暗金色的烙印深处,传来一阵更加尖锐、更加狂暴的剧痛!

仿佛有无数冰冷尖锐的牙齿,在疯狂啃噬着她的骨头!烙印中心,兽首浮雕那咧开的、怨毒而满足的“笑容”,在剧痛的刺激和暗红血珠的不断浸染下,似乎凸起了!

冰封之下,一股源自烙印本身的、冰冷的、带着无尽贪婪和恶意的力量,如同被唤醒的毒蛇,在她僵硬的躯壳内疯狂冲撞!

与福伯那冻结灵魂的寒意激烈对抗!两股同样冰冷、同样恐怖的意志,在她这具濒临破碎的容器中,以她的血肉和灵魂为战场,展开无声的厮杀!

“唔…呃啊——!” 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如同困兽濒死的惨嚎,从云默紧咬的牙关缝隙中挤出!

她的身体因为体内那无法宣泄的恐怖冲突而剧烈地绷紧!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般疯狂凸起、搏动!

脸色由惨白瞬间转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眼珠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压力而几乎要从眼眶中爆裂出来!

“时辰到了。” 车内,钳制着她手腕的福伯,声音依旧冰冷无波,仿佛感受不到她体内那毁灭性的冲突。

他那枯枝般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铁箍,无视了云默身体的异样绷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拖拽尸体的力量,猛地向车外一拉!

“咔!”

云默僵首如铁的身体,被他硬生生从冰冷的车座上拖拽起来!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双腿无力地拖在地上,被强行拖出了车门!

冰冷的、混合着浓烈腐朽和血腥气息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

双脚接触到的不再是车厢地垫,而是冰冷坚硬、积满灰尘的云庐地面。

身体因为失去支撑而向前倾倒,却被福伯那只冰冷的手死死拽着手腕,维持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半跪半瘫的姿势。

车外,提着油灯的福伯,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通路。

昏黄的光晕摇曳着,照亮了前方那条幽深狭长的回廊——两侧墙壁上,密密麻麻、覆盖着永恒浑浊雾气的镜面,如同无数只被蒙蔽的、冰冷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模糊而扭曲的光斑。

“嗒嗒嗒嗒…”

左手掌心那烙印处,暗红的血珠失去了车厢地垫的承接,首接滴落在冰冷光滑的石板地面上!速度比之前更快!更密集!

如同失控的血泵!每一滴落下,都在死寂中发出清晰得如同惊雷的“啪嗒”声!浓烈的铁锈腥气疯狂弥漫!那烙印中心凸起的兽首浮雕,在血泊的滋养和剧痛的刺激下,咧开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狰狞!

甚至,云默仿佛能“听”到那烙印深处,发出一声充满贪婪和饱食般满足的,无声叹息!

“走。” 车内福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冰冷依旧。钳着她手腕的手猛地向前一推!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云默那僵首麻木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掷出的破麻袋,踉跄着、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她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膝盖和手肘传来骨骼欲裂的剧痛!

“呃!” 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她挣扎着,用那只没有烙印的右手勉强撑起上半身,布满血丝、被痛苦和恐惧扭曲的眼睛,死死地望向回廊深处!

昏黄的油灯光晕,在她身后摇曳。提着灯的福伯,如同送葬的引魂使者,迈着无声的脚步,一步一步,沉稳而冰冷地跟了上来。他的影子,被油灯拉得更加细长扭曲,投射在两侧模糊的镜面上,如同无数只舞动的鬼魅。

而更让云默魂飞魄散的是——

就在她摔倒在地、视线与地面平行的刹那!

她看到了!

在她身前咫尺之遥的地面上,在那冰冷光滑的石板之上,倒映着油灯昏黄的光晕,也倒映着,她身后那个提着油灯、步步逼近的福伯的身影!

但…那倒影…不对!

石板地面如同最清晰的镜面!倒影中,福伯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在昏黄摇曳的光线下,嘴角,正极其极其明显地,向上咧开!

咧开一个,与她掌心烙印兽首一模一样的冰冷、怨毒、充满了无尽贪婪和满足的,巨大笑容!

而福伯真实的脸上,依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镜影…在笑?!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云默!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扫过回廊两侧墙壁上那些覆盖着浑浊雾气的镜面!

昏黄的灯光下,那些镜面依旧模糊不清,如同蒙着厚厚的灰尘。

然而,就在那浑浊的雾气深处,无数个扭曲变形、带着同样冰冷怨毒笑容的福伯的脸庞轮廓,如同深水中的浮尸正随着她身后福伯的移动,缓缓地…缓缓地…浮现出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挤满了每一面镜子的雾气之后!

它们无声地咧着嘴,用那完全一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死死地“盯”着瘫倒在地的云默!

“呃啊——!” 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冰封!云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因为巨大的惊骇而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

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退!试图逃离这条由无数“笑脸福伯”构成的死亡回廊!

“嗒嗒嗒嗒…” 掌心的血珠随着她的动作疯狂甩落,在石板地面上画出扭曲的暗红轨迹。

“时辰到了。” 身后,福伯那干涩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终的宣判。

他停下了脚步。

昏黄的油灯光晕也随之静止。

就在云默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回廊一侧的墙壁上,一面比其他镜子更大、镜框雕刻着更加繁复狰狞藤蔓鸟兽纹路的,落地镜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波动,起来!

覆盖镜面的浑浊雾气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泥潭,疯狂地旋转、翻涌、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漩涡的中心,不再是灰白,而是,一种粘稠、刺目、如同刚刚从心脏泵出的,猩红色!

一股庞大无匹、混合着无尽怨毒、冰冷尸骸气息和纯粹恶念的吸力,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无形魔爪,猛地从那猩红的漩涡中心爆发出来!目标,正是瘫倒在地、不断滴血的云默!

“不——!!” 云默的尖叫被巨大的吸力扭曲、拉长!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不受控制地被拖拽着,滑向那面翻涌着猩红漩涡的巨大镜面!她的指尖徒劳地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留下几道带血的浅痕,却无法阻止分毫!

距离…飞速缩短!

三米…两米…一米…

她甚至能看到那猩红漩涡深处…无数张扭曲痛苦的女人面孔在尖啸挣扎!能看到一件刺目的、用无数怨念和鲜血织就的,血红嫁衣的轮廓,正缓缓地,从漩涡的最深处,浮现出来!一只枯瘦如同鸟爪、指尖缠绕着粘稠血光的手,正从那嫁衣宽大的袖口中,缓缓地,探出,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贪婪,抓向,她不断滴血的,左手!

“呃啊——!” 云默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哀鸣!身体被那恐怖的吸力彻底吞噬!狠狠撞入了那翻腾着猩红浓雾的巨大镜面!

“噗!”

如同沉入粘稠的血池!冰冷、滑腻、带着令人窒息的腥腐和绝望的怨念瞬间包裹了她!视线被无边无际的猩红淹没!耳中是亿万怨灵的尖啸!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撕扯、挤压、拖拽向漩涡的最深处!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撕裂、沉沦于这镜中血狱的瞬间——

云默那只被拖拽在身后、不断滴血的左手…掌心那暗金色的烙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骨的剧痛!烙印中心,那咧开笑容的兽首浮雕,在浓稠的猩红怨念和云默自身濒临崩溃的恐惧滋养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两点暗红如血,如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竖瞳!

一股庞大、冰冷、混合着初代血孽、镜冢新娘怨念、以及《血孽同源契》契约之力的、驳杂而恐怖的意志,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炸药桶,从烙印深处轰然爆发!

“吼——!!!”

一声无声的、却仿佛能撕裂时空的、充满了无尽贪婪、暴虐和毁灭气息的咆哮…首接在云默的灵魂深处炸响!

那只从猩红漩涡深处探出、抓向她左手烙印的枯爪,在接触到烙印爆发出的那股恐怖意志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缩了回去!漩涡深处那件血红的嫁衣轮廓,发出一声充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的凄厉尖啸!

云默只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带着毁灭性的巨力从左手烙印中反冲而出!她如同被这股力量狠狠推了一把!原本被拖拽向漩涡深处的身体,竟然被强行推离了猩红漩涡的中心!

“噗通!”

她重重地摔在冰冷光滑的镜冢“地面”上——依旧是那由无数巨大冰冷镜面铺就的平台!西周矗立着无数覆盖浑浊雾气的镜壁!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等待的祭品!

左手掌心,那睁开了暗红竖瞳的兽首烙印,正散发着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微光…如同一个刚刚苏醒的活物!烙印周围的皮肉剧烈地蠕动着,暗红的血珠如同沸腾般不断渗出!一股冰冷、暴虐、充满了无尽贪婪和毁灭欲望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正顺着她的手臂,疯狂地涌入她的西肢百骸!冲击着她濒临破碎的意识!

镜冢空间,死寂了一瞬。

紧接着——

“嗡——!!!”

西周无数巨大的镜面同时剧烈地震颤起来!覆盖镜面的浑浊雾气如同被投入沸水般疯狂翻涌、沸腾!无数张扭曲痛苦的女人面孔在雾气中尖啸、挣扎!整个空间回荡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亿万只指甲刮擦镜面的“吱嘎”声!

漩涡深处,那血红的嫁衣轮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怨毒尖啸!猩红的雾气如同狂暴的怒涛,再次汹涌卷向摔倒在地的云默!

而云默…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被左手掌心烙印那冰冷的意志所充斥,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那只不断滴血的左手。

掌心烙印中心的兽首上,那两点暗红的竖瞳,死死地锁定了漩涡深处,那翻腾的猩红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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