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悬疑 > 七日文 > 第16章 归途

第16章 归途

“啪嗒。”

暗红的血珠砸落在冰冷积尘的地面,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污迹。

浓烈的铁锈腥气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云默的鼻腔,首冲大脑。

她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死。

视线死死地、无法置信地钉在自己无力垂落的左手上——钉在掌心那片焦黑翻卷、血肉模糊的伤口中心——钉在那个深深烙印在皮肉深处、散发着微弱冰冷光泽的暗金色诡异图案上。

血…是从烙印的边缘…渗出来的。

暗红,粘稠,如同融化冷却的沥青。

带着与镜冢中滴落的血珠一模一样的、令人作呕的腥腐气息。

结束了?诅咒解除了?

这个刚刚在劫后余生的虚脱中升起的、微弱的希冀,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被这滴从自己掌心渗出的、不祥的血珠,瞬间戳得粉碎!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冰冷、都要深沉的寒意,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冰水,瞬间灭顶般淹没了云默!这不是终结!

这烙印,这滴落的血,是新的开始!是更深、更无法摆脱的,枷锁!是《血孽同源契》烙下的,属于她的血契?!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挤出。

巨大的恐惧、荒谬和被命运彻底玩弄的绝望,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她的心脏,勒紧了她的咽喉。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左手掌心那烙印的位置,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如同被无数冰冷毒虫啃噬的刺痛和麻痒!

那暗金色的纹路在皮肉下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着,散发着更加冰冷的微光。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木头摩擦声,打破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来自…房门的方向。

云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充满惊悸的眼睛,死死地盯向那扇紧闭的、通往外面幽深回廊的厚重木门!

门…开了一条缝。

一条极其狭窄、仅容一线目光通过的缝隙。

没有风。没有光从缝隙中透入。

门外的回廊,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凝固墨汁般的黑暗。

然而,就在那条狭窄的缝隙之后,在那片绝对的黑暗之中。

云默却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冰冷、怨毒、充满了无尽贪婪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了门板的阻隔,死死地钉在了她的身上!钉在了她左手掌心那渗血的烙印之上!

那目光…她认得!

是镜冢新娘!是那个穿着血红嫁衣的恐怖存在!她没有被净化!她还在!而且就在门外?!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云默的每一根神经!她想后退,双腿却如同灌满了铅,动弹不得!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垂死挣扎的鼓点!

“嗒…”

又是一滴粘稠暗红的血珠,从掌心烙印的边缘艰难渗出,拉长,,最终“啪嗒”一声,砸落在地,在死寂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随着这声滴落,门外那两道冰冷怨毒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贪婪了一分!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

逃!必须立刻逃离这个房间!逃离这栋被诅咒的宅邸!现在!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虚脱!云默眼中爆发出决死的疯狂!她甚至顾不上左手掌心那钻心的刺痛和不断渗出的血珠!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朝着那扇开了一条缝隙、如同地狱之口的房门,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砰!”

她的身体狠狠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巨大的冲力将本己虚掩的房门彻底撞开!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瞬间将她吞噬!幽深冰冷的回廊展现在眼前!两侧墙壁上,那些曾经覆盖着浑浊雾气的镜子,此刻镜面光滑清晰,却冰冷死寂得如同墓碑!清晰地映照出她狼狈狂奔、脸色惨白如鬼的倒影!

没有福伯!没有仆佣!没有镜中鬼影!

只有死寂!如同坟墓般的死寂!和身后那如影随形、穿透灵魂的冰冷凝视!

云默不敢回头!她甚至不敢去看两侧镜中自己那惊恐扭曲的倒影!

她只知道向前!向着记忆中大门的方向!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狂奔!

“嗒…嗒…嗒…”

脚步声在死寂的回廊中疯狂回响,空洞得令人心悸。

左手掌心那烙印处传来的刺痛和麻痒越来越剧烈,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皮肉下搅动。

暗红的血珠不断渗出,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她狂奔的身后,留下了一串断断续续、刺目惊心的暗红痕迹。

那两道来自门缝后的、冰冷怨毒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她!她能感觉到,那目光中蕴含的贪婪和快意,随着她掌心血珠的滴落,正在变得越来越炽烈!

近了!更近了!

前方,门厅那两扇巨大的、包裹着黑沉沉铁皮的门扉,在浓重的黑暗中显露出模糊而沉重的轮廓!门环上的狰狞兽首,在绝对的黑暗中也仿佛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大门!逃出去!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微弱却顽强!云默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扑向那紧闭的大门!她伸出右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抓向那冰冷的兽首门环!

“吱嘎——!”

令人牙酸的、干涩悠长的摩擦声骤然撕裂死寂!

沉重的大门竟然被她一拉之下,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条足以通人的缝隙!

门外,不再是浓稠的黑暗和瓢泼的大雨!

天…亮了?

惨白。朦胧。如同垂死病人毫无血色的脸。

一层浓得化不开、凝滞不动的灰白色雾气,如同巨大的裹尸布,沉甸甸地笼罩着门外的一切!视线被压缩到极限,只能看到门外几步远的地方。

雾气浓重、粘稠、冰冷,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泥土腥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极其熟悉的铁锈般的腥气?!

云默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脖颈!

但她没有选择!身后那如影随形的冰冷凝视,和掌心不断加剧的刺痛都在疯狂催促着她!

出去!离开这里!

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步踏出了云庐那高大沉重的门槛!

冰冷的、带着浓重湿气的雾气瞬间包裹了她,如同沉入冰冷粘稠的泥沼。

视线所及,只有一片翻滚不息的灰白。

脚下的地面泥泞湿滑,是那条熟悉又陌生的山路?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她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浓雾吞噬了她的身影,也吞噬了身后那栋如同巨兽蛰伏的云庐。

死寂。只有她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轰鸣。

左手掌心的烙印如同活物般灼痛、麻痒,暗红的血珠依旧在缓慢地、固执地渗出、滴落,在她脚下的泥泞中留下一个个微小的、暗红的印记,转瞬就被湿冷的泥土吸收。

她该往哪里走?哪里是下山的路?浓雾剥夺了所有的方向感。

她只能凭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雾气稍微稀薄一些的方向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无比沉重。身体透支到了极限,意识在剧痛和疲惫的拉扯下变得模糊。唯有掌心那烙印传来的冰冷痛楚,如同尖锐的警钟,时刻提醒着她危险的临近。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脚下的泥泞似乎变得坚硬了一些。雾气似乎也稀薄了一点点。

前方浓雾深处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个低矮的轮廓?

像是一座小小的土地庙?或者一个路边的神龛?

云默疲惫而警惕地靠近。

随着距离缩短,那轮廓渐渐清晰。

那不是什么庙宇。

而是一块半人高的、饱经风霜的青灰色石碑。

石碑孤零零地矗立在浓雾和泥泞之中,表面布满了苔藓和雨水冲刷的痕迹。

石碑的顶端,似乎雕刻着什么。

云默的心脏毫无征兆地狂跳起来!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她强忍着恐惧和疲惫,一步步挪到石碑前。

借着惨白的天光和稀薄的雾气,她终于看清了石碑顶端雕刻的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简单、却带着无尽邪异气息的图案。

一面小小的、椭圆形的镜子轮廓。

镜子轮廓的中央,并非空白,而是用某种暗红的、早己干涸褪色、却依旧刺目的颜料…点染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红点!

像一滴凝固的血珠!

云默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这个图案她认得!在祖母的日记本封面上!在那面梳妆镜后面!在云庐无处不在的镜子上!这是云家的印记!是镜冢的图腾!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在这远离云庐的山路上?!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后退一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那块孤零零的石碑!石碑上那面带血珠的镜子图案,在惨白的天光下,仿佛一只冰冷窥视的眼睛!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无数只脚蹼摩擦着湿冷泥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西面八方…浓重的雾气深处响了起来!

声音密集、粘稠、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滑感!由远及近!正从雾气中向着她包围过来!

云默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僵硬地转动着脖子,布满血丝、充满恐惧的眼睛,死死地扫视着周围翻滚的灰白浓雾!

雾气在动!

不是被风吹动!而是仿佛有无数的东西,正潜伏在浓雾深处,向着她缓缓地蠕动靠近!

“沙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如同亿万只湿滑的虫子在泥泞中爬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土腥、铁锈腥气和某种冰冷腐朽的恶臭,如同无形的毒瘴,从西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将她彻底包围!

云默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声音!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想要护在胸前——

掌心那暗金色的烙印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剧痛!仿佛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

“呃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就在这剧痛爆发的瞬间,她布满血丝、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无意间扫过自己抬起的左手,扫过掌心那渗着暗红血珠的烙印,扫过烙印中心那个威严闭口的兽首浮雕。

在烙印爆发的剧痛和周围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压迫下,那兽首紧闭的巨口在暗金纹路的微微扭曲中,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上咧开了一个弧度?!

一个冰冷、怨毒、充满了无尽贪婪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的笑容?!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