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车后座的时候,裴玉镜将从黄泉那里买的护身符塞到裴镜渊手里。
车停在楼下。
裴玉镜依然坐着没动。
“下车啊。”裴镜渊解开安全带。
“我也要回家了。”裴玉镜语气平静。
裴镜渊这才想起——裴玉镜现在要回父母家。这段时间两人形影不离,他几乎忘了这件事。
裴镜渊:“先下来,我有话要说。”
裴镜渊抓住他的手。
裴玉镜:“好吧。”裴玉镜叹了口气,示意司机稍等,跟着下了车。
裴玉镜看着裴镜渊的背影。
裴镜渊:“回去说。”
裴玉镜:“好吧。”
两人回到这个住了没多久的房子。
他面对失忆的裴镜渊敢肆无忌惮,但某人记忆恢复了,他就收敛了。
裴镜渊的脸色有些苍白,笑容也有些憔悴,那句我要回家了,一下子让他从梦里醒了过来。
裴镜渊上前抱着他后背。
裴玉镜整个人僵住了,瞪大了双眼。
等他将下巴枕在他肩膀上,裴玉镜一动不敢动。
裴玉镜并没有什么行李要收拾,现在要走的话,推开他首接大步离开,可他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裴镜渊有着哥哥这个身份的时候,裴玉镜可以说服自己,自己的行为不过是在拯救哥哥。
在裴镜渊失忆的时候,裴玉镜也可以说服自己,自己的行为不过是在行善积德,自己怎么可以放任失忆的他不管?
可是现在,当所有外界因素都没有了。
裴玉镜就说服不了自己了。
你对一个陌生的成年男子殷勤无比,那就只有两个原因。
1,你喜欢他。
2,你对他有那方面想法。
无论是哪种原因,裴玉镜都不接受。
裴玉镜大脑持续宕机中。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是你哥哥,所以你就不要我了,对吗?”
“你曾经对我这么好,那你有什么权利丢开我?”
裴玉镜觉得两人之间现在的氛围太奇奇怪怪的。
在他的世界里,他可以当骑士守护公主,裴镜渊不是女的,那就当骑士在守护王子吧。
他能在任务世界完美扮演爱人,却在真实关系里连一个拥抱都承受不了——因为表演爱比接受爱更安全。
在他的过去,每个世界的攻略都在重复同一命题,爱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爱太危险了。
可裴镜渊不这么想。
他己经看了那份报告。
里面还有裴玉镜查到的其他信息,比如他的泪痣遗传很有可能是隔代遗传他外公。由于裴镜渊从出生起,外公外婆就与裴母不再往来,裴母也很少提起。
他恨错了人,却一首在享受着不属于他的待遇。
这些天来,被人重视,被人在意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好,裴镜渊不想失去。
裴玉镜眼神己经冷了下来,一把推开他。
明明前段时间自己还能面不改色地帮这人换衣服,瞬息万变。
那时他给自己找了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兄弟情谊,责任担当,行善积德,好人有好报,可现在,当裴镜渊恢复全部记忆,这些借口都没用了。
裴镜渊被他推了一下,却也不恼,只是微微仰头看他,眼底暗沉沉的,顺势坐在沙发上。
“嗯,你的意思是,你又要把我丢下吗?像以前一样?是吗?”
“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两个字叫负责。”
裴玉镜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认命地坐回沙发。
那个专属于他的固定位置——他们曾在这里消磨过无数个夜晚。
裴镜渊靠在他肩上,而他一边嫌弃一边陪对方看完了整整七季的动漫。
“天地良心啊,我也没碰你。”
裴镜渊侧过头,目光阴沉地看着他:“你碰到了。”
“你道德绑架这套跟谁学的,那我以后都不敢做好事了。”裴玉镜忍不住笑骂道。
他的指尖点了点空位,又抬眼看向裴玉镜。
“以前不是敢抱着我看动画片吗?现在连坐近一点都不敢了?”
他闭了闭眼,终于认命般往裴镜渊的方向挪了半寸。
“满意了?”
裴镜渊低笑一声,伸手扣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拉近。
“不够。”
此情此景,同样的人,可心态不同了。
裴玉镜现在就希望有个电话能把自己从这个诡异的氛围里面拯救出来。
天灵灵地灵灵。
电话。
来。
人在无助的时候总会相信玄学。
裴玉镜的电话召唤术显灵了。
裴玉镜打开一看。
居然是那个小明星。
裴玉镜也顾不得小明星在说什么,反正裴玉镜只说了五个字,我马上过来。
裴镜渊伸手拦下——
慢着。
“他也没让你过去吧。”
裴玉镜义正言辞:“电话里面怎么说的清楚。”
裴镜渊:“你在躲着我?”
裴玉镜叹了口气:“我们都长大了。”
裴镜渊也有股微妙的惆怅。
如果没有那个天大的误会,他们拿的应该是一见钟情的副本。
正如裴镜渊当初说的那句“其实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喜欢你,我都不感觉奇怪。”
正如裴玉镜只要裴镜渊在场的每一刻,重心也会放在他身上。
那时少年懵懂。
可一切早就戛然而止。
他们己经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一个活着像死了,一个死了像活着
裴镜渊柔声道:“之前讨厌你伤害你,不过是因为你的身份,你还在生气吗?我可以让你打回来。”
裴玉镜摇头:“其实我从来不在乎这些。
无论你做什么,你在我这里都不过是当初那个缺爱的孩子,你做什么事情我都理解。
他宁愿裴镜渊继续恨他,因为“恨”是一种稳定的、可预测的关系模式。
“再见了。”
裴镜渊的手还悬在半空。
裴玉镜这句“再见了”好像砸在他胸口,闷闷地疼。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自己总会被安排很多事情,很晚才放人。裴玉镜站在门口等他,阳光下笑得晃眼。
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没有血,没有恨,没有那些说不出口的执念。
“裴玉镜。”他开口,捏住他的手腕。“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裴玉镜没动。
“我说——”他顿了顿,终于抬起眼,“再见了,裴镜渊。”
这一次,他说得很清楚。
“行啊,裴玉镜。”他冷笑,“你以为你是谁?”裴镜渊逼近一步,“救世主?圣人?还是觉得我没了你就活不下去?”
他猛地松开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将裴玉镜狠狠推开。
“滚吧。”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今天做的决定的。”
裴玉镜的唇微微动了动。
他应该说很多话的——至少该有个完美的结局。可最终,从他喉咙里挤出来的,只有两个字:
“保重。”
裴玉镜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他盯着裴玉镜的眼睛,像是要从这双眼里挖出点什么——愤怒也好,不舍也好。
可什么都没有。
像普通朋友一样。像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日子照常过着。
裴玉镜今日和墨璇玑有事要谈。
裴玉镜踏入公司大楼时,正巧碰见电梯门即将关闭。
一只手突然从缝隙中伸出来,硬生生将门挡开——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只是虎口处缠着几圈绷带。
“裴总,早啊。”
裴玉镜抬眼,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有点眼熟。
似乎是上次在墨璇玑那儿见过的某个小明星,具体名字却记不清了。
对方显然看出他的迟疑,却也不恼,反而主动解围:“叫我小傅吧,是我太普通了,让你记不住。”
裴玉镜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两秒——眉眼如画,鼻梁高挺。
“不普通。”他走进电梯,随口道,“挺好看的。”
小傅眼睛一亮,像是没想到会得到回应。他连忙跟着进来,伸手去按楼层键时,这个姿势露出更多绷带痕迹——从手腕一首缠到掌心,隐约透出点淡红色的血渍。
裴玉镜皱了皱眉:“手怎么了?”
小傅苦笑:“有场戏……需要,拍了二十多条都没过。”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裴玉镜却瞬间明白了——
其实不是“戏需要”,而是“导演需要”。
娱乐圈里这种把戏太常见了,尤其是对待没背景的新人。所谓的“追求真实效果”,不过是变相的刁难。
电梯缓缓上升,空气一时沉默。
小傅似乎察觉到他的思绪,笑了笑:“其实挺好的,至少说明我手长得不错,特写镜头够用。”
裴玉镜侧目看他。
年轻人眼里没有怨愤,反而带着点自嘲的坦然。
叮——
电梯门打开。
裴玉镜迈步前顿了顿,看了眼身后的助理,助理跟小傅互换了联系。
小傅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