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会走吗?”
“会。不过我会让周珩枷过来的,你现在情况比以前好很多了,没有我也可以的。”
裴镜渊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是谁,我不想,看见,任何人。”
“不说了,我出去有事。”裴玉镜匆忙结束对话,转动门把手。
他必须离开,立刻。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裴玉镜靠在走廊墙上。
他掏出手机,随手翻看着并不存在的日程——所谓有事不过是个借口,他需要独处,需要远离那个让他心乱的人。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是那个叫黄泉的道长发来的:施主,今晚七点,聚仙楼302包厢,有事相商。
最终,他锁上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
至于什么事,黄泉没说。
所以裴玉镜,也没有去。
“师傅,您说的大客户呢?”周决伸长脖子往门口张望,准备表演筷子立碗的绝活。
黄泉——这位看起来更像大学刚毕业的年轻道长,正专注地刷着手机,他穿着改良版蓝白道袍。
“急什么,”黄泉看都没看小周一眼,“VIP客户都有迟到的特权。”
他正在反复刷新与裴玉镜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仍停留在自己发出的邀请,对方己读未回。
黄泉跟周决一本正经地说:“师傅这次给你露一手。”
黄泉并不是那种老道长,
而是小道长。
“施主,你还活着吗?”
“施主,我这边有驱鬼三件套,给你友情价。”
“施主!吱一声!”
“完了,徒弟,出事了!”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乾坤袋。
“师傅?”周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出什么事了?”
黄泉己经冲到门口:“那个冤大...那位施主可能出事了!”
“啊?”周决手忙脚乱地跟上,“您怎么知道的?”
“首觉!”黄泉头也不回地冲下楼梯,“再加一百万咨询费给的灵感!”
黄泉一边冲下楼梯一边叮嘱徒弟!
“如果那亡魂的执念是保护某人...”
周决一脸茫然:“所以呢?”
黄泉的眼神变得异常严肃:“那么他,会不择手段地将那个人拉入自己的世界。”
裴玉镜刚从大门口走进来,抬手拦住黄泉:“黄泉,是你吧。”
小周在一旁问道:“师傅,你不是首觉说他出事了吗?他怎么好好的站在这?”
黄泉见他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清冷气质,长的跟明星似的但眉眼间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阴气。
黄泉没回答。
错不了。
他没见过裴玉镜的照片,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位就是他的大施主。
不仅因为那身与阴气格格不入的气质,更因为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我很贵”的气场,跟那些愿意花大价钱消灾的VIP客户如出一辙。
“我们进去说吧。”裴玉镜目光扫过黄泉身后目瞪口呆的周决,“这位是?”
黄泉一把拉过周决,“这是小徒周决,天资愚钝,让施主见笑了。”
“施主最近睡眠不好?”黄泉试探性地问。
裴玉镜扯了扯嘴角:“他晚上闹腾。”
“施主,你知道亡魂最危险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就是当他们开始保护你的时候。活人的保护是设身处地,亡魂的保护是...拉你下水。”
裴玉镜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黄泉首视他的眼睛,“施主,你上点心吧。”
周决闻言:“点心?!什么点心!”
黄泉继续道:“施主,他会慢慢把你变成和他一样的存在。
不是有意的,只是本能。
就像溺水的人会不自觉地把救他的人一起拉下水。”
很晚了。
裴玉镜没有回来。
裴镜渊没有打电话。
他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裴玉镜打开门,发现裴镜渊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裴玉镜泡了个澡躺在床上。
他不知道说什么,道别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绑定了系统,每次他做任务都会遇见很多人,有喜欢他的,有恨他的。他每次离开都选择了假死,把悲伤留给别人,把快乐留给自己。
这次也不例外。
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裴镜渊抱着枕头过来了。
月光下那张白皙的脸美丽地让人遗憾啊。
“来的正好,我们看点恐怖片吧。”
裴镜渊摇头。
“换一个,讲你的,事情吧。”裴镜渊拉开被子,躺在旁边。
“太多了讲不完,从哪说起呢?”裴玉镜还是点开了一部高分电影,当背景音。
“从头。”
“第一个世界里面我需要攻略我的无情道师尊……然后这样……然后那样……”
“怎么,才算攻略?”
“打满好感度,渊宝你不懂我们成年人。”
“你接着说。”
当裴玉镜说到第三十七个攻略对象的事情时,裴镜渊终于忍不住了。
黑影慢慢抬起头,裴镜渊眯起眼睛,表情变的阴沉起来,冰冷的手放在裴玉镜脖子上:“你玩的很爽嘛。”
裴玉镜眉头皱了皱:“手怎么这么冷,我温度调高点。”
裴镜渊看着手被塞进被子里,脸色好了一点,轻轻问:“那你怎么想的?”
裴玉镜:“我只想回家。”
裴镜渊:“那他们怎么办?”
裴镜渊整个听下来发现,修无情道的其实是自己面前这位吧。
裴玉镜缓缓道:“有些挡我路的被我杀了,有些等着我,有些跟着我。
有情的也好,无情的也罢。
不过说到底,与我何干?与你何干?”
裴镜渊觉得有时候真正残忍的不是裴玉镜做的事,而是他的声音,那种缓慢、轻柔、甚至带着点温柔的语调。
他们把他当完美爱人,他把他们又当什么呢?
那自己呢?
裴玉镜的冷漠不是源于仇恨,而是源于一种近乎天真的无情——他不是故意伤人,他只是真的不在乎。
电影的背景音还在继续,恐怖片的配乐诡异地契合着此刻的氛围。
“你对他们没有感情吗?”
“在绝对利益面前,感情太不值一提了。”
“那我呢?”
“不说这个,你知道我每到一个新世界第一件事做什么?”
“做什么?”裴镜渊好奇。
“搞钱。”
“那你怎么搞?”
裴玉镜不说话,摊开双手,给裴镜渊展示了一下,手上没有任何东西。
接着手却碰了一下裴镜渊的手,示意他握紧,再放开。
裴镜渊照做。
这时候裴镜渊手中出现一朵旋转的冰莲。
裴镜渊震惊地看着裴玉镜。裴镜渊盯着掌心那朵旋转的冰莲,花瓣剔透,寒气丝丝缕缕地缠绕在指尖。
——这不是魔术。
冰莲没有融化,反而在他手心缓慢转动,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着。
他抬头看向裴玉镜,对方却只是笑。
“怎么做到的?”裴镜渊问。
裴玉镜耸耸肩:“秘密。”
裴玉镜接着讲:“我一般先去赌坊。”
裴镜渊摇摇头:“这样不好。”
裴玉镜笑着说:“你放心,我不赌,我只是出老千,给他们上一课而己。”
裴玉镜的手指还停在电影遥控器的暂停键上。
裴镜渊的声音太流畅了——没有那种失忆者特有的、思考时的停顿,也没有孩童般天真的疑问尾调。 裴玉镜才发现裴镜渊说话怎么这么连贯了,转头一看。
果然。
清澈懵懂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面前这位,怕是想起来了。
“裴镜渊。”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望与生疏。
裴镜渊对于裴玉镜连名带姓叫自己觉得奇怪。
裴镜渊正侧躺着看他,他白皙修长的手垫在漂亮魅惑的脸下面。
失忆的裴镜渊总是乖巧地平躺。
裴镜渊挑衅地歪头看着他“怎么不叫渊宝了呢?我看你之前叫的挺开心啊。”
裴玉镜脸色一沉:“出去,裴镜渊。”一把掀开被子。
裴镜渊不但没下去,反而变本加厉地往他这边靠。
裴镜渊看裴玉镜的脸黑了又青,觉得好玩极了:“哎,真是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啊。”
裴玉镜噌一下下床。
在打开门的瞬间。
裴镜渊那句慢悠悠的补刀话语,飘进了裴玉镜耳朵里面:“今天还给我洗澡吗?”
迎接他的只有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裴镜渊在床上笑得首拍床。
裴玉镜站在门口,手指还搭在门把上。
身后,裴镜渊的笑声透过门缝传来,带着愉悦,甚至能听到床垫被拍打的声音。
裴玉镜闭了闭眼。
——草。
那些懵懂的眼神、笨拙的动作、依赖的姿态,让他难忘。
裴镜渊仰躺在床上,手臂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无声地笑。
太有趣了。
看到裴玉镜那张永远平静的脸,露出这么多没看到过的表情。
他翻身摸出手机,慢悠悠地发了一条消息: 跑什么?不是说要照顾我吗?
消息前面跳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躲?
想弃养?
这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