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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乾隆得知

养心殿内,鎏金兽炉里的龙涎香仍在袅袅升腾,却驱不散殿中令人窒息的压抑。乾隆皇帝的手指深深掐进和离书泛黄的纸页,宣纸上晕染的泪痕与墨迹交织,那个"离"字仿佛化作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刺痛着他的双眼。当密探将陈知画那句轻蔑的"粗使丫头"一字不漏地回禀时,案头价值连城的翡翠笔洗瞬间炸裂,碎玉飞溅在蟠龙柱上,惊得满殿宫人齐刷刷伏地,大气都不敢出。

"反了!真当朕的紫禁城是陈家的后院?"乾隆暴怒地一脚踹翻檀木矮凳,龙袍翻飞间,威严的怒吼震得殿宇都在颤抖,"一个陈家女,竟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如此放肆!"暴雨裹挟着惊雷重重砸向琉璃瓦,雨水顺着螭首汇成猩红的帘幕,仿佛连上天都在为这场悲剧呜咽。

永琪跌跌撞撞冲进养心殿时,正撞见父皇将朱批奏折狠狠掼在金砖地上,墨迹未干的"令五阿哥闭门思过"己被水痕晕染得支离破碎。"皇阿玛!知画她不是有意的..."他急切的辩解尚未说完,一只青铜镇纸便擦着耳畔狠狠砸在掐丝珐琅屏风上,震落的金箔如雪片般簌簌飘落。

乾隆赤红着双眼,抓起案上的青铜烛台,脖颈上青筋暴起如老树虬枝:"你还有脸替她说话?小燕子两次失子,哪一次不是拜你们所赐?她一个孤女,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进了宫是享福还是遭罪?"皇帝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痛心与愤怒。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永琪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过去的画面:围场落马时,小燕子不顾一切扑过来的哭喊;含香私奔夜,她挡在自己身前倔强的身影;还有无数个夜晚,两人在漱芳斋共读成语大全,她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萦绕鼻端。如今,那些温暖美好的回忆,都被陈知画娇弱的啜泣、老佛爷威严的训诫撕得粉碎。

"当年她为护你性命,敢孤身挡在刺客刀前!"乾隆的声音微微颤抖,"可你呢?任由侧福晋将她逼到这般田地!她怀着你的骨肉,被花瓶砸得头破血流时,你在哪里?她跪在藏书阁满地狼藉中,失去第一个孩子时,你又在何处?"

永琪踉跄着扶住龙椅,只觉喉间泛起阵阵腥甜。他终于看清,这些年来,自己如何在老佛爷的威压下步步退缩,在陈知画的眼泪攻势里渐渐迷失,亲手将那个眼里有光、天真烂漫的姑娘,逼成了如今苍白绝望的模样。当乾隆抓起玉玺,重重盖在懿旨上,朱红印泥溅在他脸上时,永琪才惊觉,自己失去的何止是爱情,更是一份世间最珍贵的真心。

旨意传到景阳宫时,陈知画正倚在雕花窗前,怀中抱着熟睡的绵忆,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翡翠护甲轻轻刮过孩子的脸颊,她沉浸在自己的算计得逞的喜悦中。然而,当太监尖着嗓子读完懿旨,她手中的珐琅彩绣绷"啪嗒"坠地,绣着并蒂莲的绸缎上,银针深深扎进掌心。

"不可能!我是陈家的女儿!是老佛爷亲选的福晋!"陈知画披头散发地冲向宫门,却被侍卫的长枪拦住。暴雨倾盆而下,瞬间浇透了她繁复华丽的旗装。她望着远处养心殿的方向,凄厉的哭喊混着雨声,惊飞了宫墙上的寒鸦。

城郊庄子里,小燕子斜倚在藤椅上,静静地听着柳红念完宫中传来的消息。案头永珹送来的桂花糕早己凉透,她望着庭院里被雨水打落的海棠花瓣,突然轻笑出声。笑声惊起梁间双燕,扑棱棱掠过她发间那支褪色的海棠银簪——那是永琪初见时送她的定情物,如今却凉得像冰。

"原来最疼我的,还是皇阿玛..."她伸手接住一滴雨水,冰凉的触感让眼眶微微发烫。永珹默默地将披风披在她肩头,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终于读懂了她眼底的释然与决绝。远处皇宫方向,隐约传来沉闷的雷声,像是旧时光最后的呜咽。

漱芳斋的海棠树下,新立的石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永琪跪在碑前,膝下是拼了整夜的成语大全残页。碑文是乾隆亲笔:"爱女小燕子之墓"。风起时,海棠花瓣落在他染血的掌心,恍惚间,他又看见那个扎着双辫的姑娘,蹦蹦跳跳跑来,发间铃铛清脆作响,惊落一地月光。而这一次,他再也抓不住那道明媚的身影了,只留下无尽的悔恨,在余生里慢慢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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