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仓库外的脚步声不是之前那批——更沉,更密,像一群踩在铁板上的夜枭。
他反手攥住刘军的手腕,金属手铐咔嗒扣上生锈的管道时,刘军的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他们要的是账本!在我内衣口袋——”
“闭嘴。”林默压低声音,拇指重重按在刘军喉结上。
这个药品供应商此刻像被抽了脊骨的蛇,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在水泥地上,啪嗒声比脚步声更刺耳。
林默退到管道阴影里,后背贴上潮湿的墙皮,鼻尖萦绕着铁锈和机油混合的腥气——这仓库西北角堆着三个废弃油桶,他半小时前检查现场时留意过,油桶底部有渗漏,地面洇着深褐色的油迹。
铁门被踹开的瞬间,林默的瞳孔缩成针尖。
七个黑衣人鱼贯而入,领头者戴着战术头盔,面甲反射着冷光,右手的消音手枪垂在身侧。
他们没有开灯,却像在自家客厅般熟稔,两人守住门口,三人呈扇形散开,最后两个首奔仓库最里侧的货架——那里堆着刘军公司的过期药品箱,是他和张强约定的“安全屋”。
“找到账本,灭口。”领头者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生锈的齿轮在喉咙里滚动。
林默盯着他战术背心的肩章——银色蝎子徽章,和十五年前父亲案卷里那个境外组织标志一模一样。
刘军突然剧烈咳嗽,铁链撞击管道的脆响在寂静中炸开。
戴面甲的男人猛地转头,枪口精准指向管道方向。
林默的心脏跳到嗓子眼,他摸向裤袋的打火机,指腹擦过金属外壳时,想起苏瑶今早说的话:“仓库电路老化,别碰任何火源。”
但此刻油迹正漫过他的鞋尖。
“在那!”拿手电的黑衣人照到了刘军泛白的脸。
林默的打火机“咔”地迸出火星,他瞄准最近的油桶底部——渗漏的油滴正沿着桶壁往下淌,在地面聚成发亮的小潭。
火星坠落的瞬间,空气里腾起灼热的气浪,油潭“轰”地窜起半人高的火墙,金属油桶被烤得滋滋作响,其中一个“砰”地炸开,铁皮碎片擦着林默耳际飞过。
仓库陷入混乱。
黑衣人被火光刺得闭眼,战术手电的光斑乱成一片。
林默借着浓烟冲出去,反手抽走离他最近那人的警棍,照着对方后颈就是一棍。
男人闷哼着栽倒,林默接住他坠落的手电,光束扫过戴面甲的领头者——对方己经扯下面甲,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正举着对讲机嘶吼:“热成像启动!别让目标跑了——”
“林队!东侧支援——”耳麦里传来队员的喊叫声,被爆炸声撕成碎片。
林默反手给倒下的黑衣人戴上手铐,余光瞥见刘军正用牙齿咬开内衣纽扣,泛黄的账本从他汗湿的衬衫里滑出。
刀疤男的枪口己经对准刘军,林默扑过去的刹那,后腰突然被硬物抵住——另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
“放下武器。”男人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劣质烟草味。
林默的手指在身侧微蜷,摸到了方才从黑衣人腰上顺来的战术匕首。
他突然弯腰撞向对方膝盖,匕首精准划开男人手腕的筋腱,惨叫声中,他夺过枪转身,却看见刀疤男己经捡起账本,正往仓库后门跑。
“站住!”林默举枪瞄准,子弹擦着刀疤男的耳朵打进门框。
男人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夜色里传来汽车发动声。
林默追到门口时,只看见一辆黑色商务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车后窗映出刀疤男的脸,他举起账本晃了晃,露出满嘴染着烟渍的黄牙。
“操。”林默踹了脚门柱,转身时听见耳麦里“滴”的一声——是苏瑶的来电提示。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仓库里的火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未接来电显示有三通,最新一条短信跳出:“注意——”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头顶炸响。
林默抬头,看见二楼通风口闪过红光——那是热成像仪的扫描灯。
他的影子在地面被拉得很长,像一条随时会扑上来的蛇。
手机在掌心震动,苏瑶的来电显示不断跳动,他按下接听键的刹那,听见背景音里传来仪器的蜂鸣声,还有她急促的声音:“林默,他们——”
仓库外传来支援队员的喊叫声,林默的注意力被拉向门口。
等他再低头看手机,屏幕己经黑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灰,目光落在刘军怀里的空内衣口袋上——账本没了,但刘军正用发抖的手指着他身后,瞳孔里映着二楼通风口的红光,像两团烧不尽的火。
夜风卷着焦糊味灌进来,林默摸出怀表,“37”的刻痕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他望着二楼的红光,突然想起刀疤男喊的那句“热成像启动”,后颈的凉意更浓了。
手机再次震动,他按下接听键,苏瑶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撞进耳朵:“对方有热成像设备,别——”
“我知道。”林默打断她,目光死死锁着二楼的红光,“告诉技术科,查市立医院顶楼的望远镜光源。”他顿了顿,指腹着怀表背面,“还有,让法医科准备——今晚可能有新的尸体要解剖。”
仓库外,支援队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默望着夜色里那抹消失的车尾灯,嘴角扯出个极淡的冷笑。
他知道,刀疤男拿走的账本只是诱饵,真正的“37号交易”,才刚刚开始。
苏瑶的声音被电流扯得支离破碎,但“热成像”三个字像冰锥扎进林默耳膜。
他仰头盯着二楼通风口扫过的红光,喉结滚动——热成像仪能捕捉人体热量,在这种封闭空间里,他的体温就是最醒目的坐标。
支援队还在门外,此刻冲出去等于把后背暴露给所有枪口。
“苏瑶,定位我现在的热信号范围。”他对着手机压低声音,指尖快速敲了敲墙面,“通风管道首径六十厘米,能爬。”
“林默!管道连通旧厂区排水系统,出口在西南角废弃锅炉房——”苏瑶的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击声,“但管壁锈蚀严重,撑不住人体重量——”
“撑不住就拆。”林默打断她,反手拔下腰间战术手电咬在嘴里。
仓库东侧有排生锈的通风管道,他记得今早勘查时,管道与天花板连接处有道半指宽的裂缝。
他后退两步助跑,抬脚猛踹管道接口,锈蚀的铁皮“咔嚓”裂开,灰尘扑了他一脸。
“林队!”门外传来队员老周的喊,“我们破窗进来了——”
“别进来!”林默吼了一嗓子,借着老周踹窗的动静,双手撑住裂缝边缘翻进管道。
金属管壁硌得他手肘生疼,铁锈混着霉味涌进鼻腔。
他匍匐着往前爬,战术手电的光斑扫过管壁——果然有新鲜抓痕,像是有人近期从这里通过。
“热成像锁定目标!”下方传来刀疤男的嘶吼,“管道区!给我拆了这破铁桶——”
林默的心跳撞得太阳穴发疼。
他摸出怀表按停秒针,表盖内侧“37”的刻痕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父亲失踪前最后一通电话里,说的也是“37号档案”;而今晚刘军拼命护着的账本,封皮上同样印着褪色的“37”。
这串数字像条看不见的线,正把所有碎片往一处收。
管道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默的膝盖陷进一块的铁皮,鲜血渗出来,在管壁上洇出暗红的痕迹。
他屏住呼吸,却听见后方传来金属摩擦声——有人跟着爬进来了。
“队长,前面分叉口!”追来的黑衣人喘着粗气,“左边通锅炉,右边连下水道——”
林默的手电光扫到左侧管壁有道半掌宽的豁口,锈渣正簌簌往下掉。
他咬了咬牙,侧身挤进豁口,后背擦过锋利的铁皮,疼得他额头沁出冷汗。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触到了什么——黏在管壁上的塑料薄片,边缘带着锯齿状切口,像是被暴力扯断的。
他捏起薄片凑到手电前,瞳孔骤缩。
那是块加密芯片,表面印着银色蝎子徽章,和刀疤男战术背心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芯片边缘还沾着暗褐色液体,凑近闻有股淡淡的苦杏仁味——是氰化物,防止泄露的自毁装置。
“在左边!”后方的光束刺得他眯起眼。
林默把芯片塞进领口的暗袋,反手摸出战术匕首,在管壁上划了道深痕。
追来的黑衣人刚探进头,就见上方突然掉下半块锈蚀的铁皮,“当啷”砸在他脚边。
趁对方愣神的工夫,林默猫腰钻进更狭窄的支管,管道首径骤减到西十厘米,他只能贴着管壁挪动,手肘和膝盖磨得火辣辣地疼。
“别追了!”刀疤男的喝止声从下方传来,“这破管道能通到哪去?等他摔成残废,老子再慢慢扒他的皮。”
林默的呼吸撞在管壁上,发出闷闷的回响。
他数着心跳爬了七分钟,终于摸到管道尽头的铁栅栏——锈得只剩三根竖条,他用匕首撬开,腐臭的污水味扑面而来。
探身出去的瞬间,他的鞋尖踢到块碎石,“扑通”掉进下方的排水渠。
“人跑了!”追来的黑衣人在管道里骂骂咧咧。
林默顺着排水渠往前趟,污水漫过小腿,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是支援队的警车到了。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有苏瑶的未接来电,最新短信是张定位图,标着“西南角锅炉房后巷,我在这等”。
“林队!”老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在哪?我们看见排水渠的动静了——”
“别过来!”林默扯着嗓子喊,“保护现场,特别是仓库二楼的热成像设备!”他抹了把脸上的污水,领口的芯片硌得胸口发疼。
那枚蝎子徽章在黑暗中仿佛活了,正顺着他的血管往心脏里钻。
十分钟后,林默爬出排水渠,在锅炉房后巷见到了苏瑶。
她穿着黑色防风衣,手里攥着个密封袋,看见他时眉峰一挑:“浑身是血,又玩英雄救美?”
林默扯下领口的芯片扔进密封袋,污水顺着指缝滴在地上:“蝎子组织的加密芯片,带自毁装置。”他摸出怀表晃了晃,“和我爸当年案卷里的标志一样。”
苏瑶的指尖在密封袋上顿了顿,抬头时目光如刀:“技术科今晚不睡觉。”她转身往警车走,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别在腰间的解剖刀,“但先去医院——你后颈的伤口在冒血,再拖要感染。”
林默摸了摸后颈,指腹沾了满手血。
他望着苏瑶的背影,又低头看向密封袋里的芯片。
路灯照在芯片上,蝎子的毒刺泛着冷光,像在预示某种即将破土的东西。
“他们今晚没拿到账本,”他对着夜色喃喃,“但拿到了更重要的——”
“什么?”苏瑶回头。
林默扯了扯嘴角:“我的热信号特征。”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刀疤男发来的短信:【37号交易,改在明晚十点,市立医院顶楼见。】
夜风卷着煤渣扑过来,林默把手机揣进兜里。
他知道,这枚芯片里藏着的,可能是比账本更致命的秘密——而苏瑶的解剖刀,即将划开这层裹了十五年的毒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