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剖开陈军瞳孔里的动摇。
对方食指尖还悬在红色按钮上方，皮肤因过度紧绷泛着青白，指节微微发颤，像被风吹歪的烛芯。
"怕死？"陈军的冷笑卡在喉咙里，尾音带着破音的沙哑。
他喉结剧烈滚动两下，额角青筋顺着鬓角爬上耳后——那是林默在审讯室里看惯的，人在竭力维持镇定却即将崩溃的信号。"你以为...我会被个小警察吓住？"
"不是吓住。"林默弯腰，战术靴尖轻轻踢了踢陈军蜷在身侧的左手。
那只手的无名指戴着枚银戒，戒面刻着褪色的"37"。
他记得三个月前第一起凶案现场，死者手腕也有同样的刻痕。"是你还没准备好。"
陈军的左手猛地攥成拳，银戒在掌心压出红印。
林默注意到他后颈渗出的冷汗正顺着衣领往下淌，在深灰衬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和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监控里凶手逃离时后背的湿痕一模一样。
"队长！"
郑凯的声音突然从右侧传来。
林默余光瞥见国际刑警正半蹲着，指尖搭在控制台侧面的金属挡板上。
那挡板边缘有道极浅的划痕，像被螺丝刀撬动过的痕迹。"备用电源开关。"郑凯压低声音，拇指轻轻一推，挡板下露出个嵌在墙里的黑色按钮，"切断总电源前我检查过，这东西和主系统是并联的。"
陈军的呼吸陡然急促。
林默能听见他鼻腔里发出的粗重喘息，像台快熄火的破风箱。
他故意侧过身，让陈军能看见郑凯的动作："郑警官在说什么？
你听得懂吗？"
"闭嘴！"陈军突然暴起，右手作势要拍按钮。
但林默早有准备，膝盖重重顶在他肩关节脱臼的旧伤处——那是三年前抓捕毒贩时留下的暗伤，陈军疼得闷哼，手臂软绵绵垂下来，指尖离按钮又远了两寸。
"你看。"林默蹲下来，和陈军平视。
对方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瞳孔却缩成针尖大小。"你刚才要是真敢按，现在我己经躺地上了。
可你没有。"他指腹蹭过陈军左手的银戒，"因为你要的不是爆炸，是...让所有人看见。"
陈军的嘴唇剧烈颤抖。
林默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从第一起凶案开始，每个现场都刻意留下《都市日报》第37版的线索，却又在警方赶到前清理掉关键证据。
这不是疯狂的报复，是精心设计的...演出。
"备用电源切断的话，"郑凯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静，"控制台所有电路都会锁死，包括你藏在按钮下的压力传感器。"他掏出战术手电照向按钮底部，光斑里果然有根细如发丝的导线，"你以为我们看不出这是双保险？"
陈军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
他盯着林默肩章上的警徽，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你赢不了的...十五年前你爸也赢不了。"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句话像把淬毒的刀，精准捅进他心里最疼的地方——那是他抽屉最底层档案袋上的封条，是每个深夜都会刺痛太阳穴的旧伤。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却强迫自己勾起嘴角："十五年前的事，你比我清楚？"
陈军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盯着林默的眼睛，仿佛在那片深潭里看见了某个他不愿想起的画面。
窗外的警用无人机突然调整角度，探照灯的白光扫过控制台，在陈军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拆弹组到了。"郑凯的耳麦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
林默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军。
对方的手指还悬在按钮上方，却再也没力气抬起半分。
"知道为什么我刚才说你不敢按吗？"林默摸出父亲留下的战术笔，笔帽上的划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因为真正的猎人，不会在猎物还没看清陷阱时收网。"
陈军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林默知道，他刚才那句"十五年前"，己经在对方心里撕开了道裂缝。
而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把这道裂缝越撕越大——大到能露出藏在最深处的，那个让陈军宁愿赌上性命也要掩盖的秘密。
控制台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两下。
林默瞥了眼窗外，拆弹组的身影己经出现在62层的安全通道口。
他弯腰捡起陈军掉在地上的银戒，戒面的"37"在指尖硌出个红印。
"十五年前的3月7号，"他故意放慢语速，看着陈军的喉结随着每个字上下滚动，"《都市日报》第37版登了篇报道。
你猜，那上面写了什么？"林默用拇指着银戒上的“37”，指腹能感觉到戒面因常年磨损而形成的凹陷——这和十五年前父亲案卷里那张模糊照片上，嫌疑人左手无名指的压痕完全吻合。
他盯着陈军因充血而泛红的眼尾，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一样，说道：“那年3月7号凌晨两点，你在码头仓库搬运最后一批货物。雨很大，你穿了件藏青色雨衣，右肩有块三角形补丁。”
陈军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剧烈滚动。
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左手死死抠住控制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
林默注意到他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色胶渍——这和三个月前第一起凶案现场，引爆装置上的炸药黏合剂颜色完全一致。
“仓库管理员老周听见动静，打着手电筒过来了。”林默的声音像手术刀般划开陈军的记忆，“你当时背对着门，听见脚步声，转身时雨衣下摆扫到了货架。老周的手电光照过你侧脸，照见你耳后有块红色胎记——”他突然顿住，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陈军耳后那片因出汗而泛红的皮肤，“和你现在耳后那片红痕，位置分毫不差。”
陈军突然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嘶吼，右手猛地按下红色按钮。
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的控制室里炸响，林默的耳膜被震得生疼。
但预想中的警报声并没有响起，控制台的红色倒计时数字跳到“00:01:23”时突然停滞，屏幕中央弹出醒目的白色字体：【系统锁定，操作无效】。
“你耍我！”陈军脖颈青筋暴起，抓起手边的金属扳手朝林默砸来。
林默侧身避开，扳手擦着他右肩砸在墙上，迸出一串火星。
郑凯从阴影里扑过来，战术靴尖精准踢中陈军手腕，扳手当啷一声落地。
陈军踉跄后退，后腰撞在控制台上，指尖慌乱地在按钮周围摸索，“不可能……明明是双保险……电源……电源没断！”
“备用电源半小时前就被切断了。”郑凯掏出伸缩警棍抵住陈军后腰，“你藏在挡板后的并联电路，早在我们进来时就被拆弹组用电磁脉冲干扰了。”他朝窗外努努嘴，拆弹组的防爆盾己经映在玻璃上，“现在整个62层的电路都处于锁死状态，你按烂按钮都没用。”
林默趁机扑到控制台前。
屏幕上的锁定提示下方，突然跳出一行血红色小字：【主程序己转移至邻国服务器，30分钟后自动激活】。
他瞳孔骤缩，手指快速敲击键盘，试图追踪代码来源，但所有输入框都显示“权限不足”。
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这意味着即使切断本地装置，真正的爆炸指令仍在境外服务器里等待触发。
“郑凯！”林默头也不回地喊道，“联系国际刑警总部，定位服务器IP。”他抓起战术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屏幕代码，“告诉他们需要实时追踪，30分钟内必须切断指令！”
陈军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癫狂的破音。
他瘫坐在地上，后背贴着冰凉的墙面，望着林默忙碌的背影，“你以为来得及？十五年前你爸也以为来得及……结果呢？”
林默的笔尖在纸上顿住，父亲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案卷里那张黑白照片上，林建国穿着警服站在码头仓库前，右肩的警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深吸一口气，将回忆压回心底，继续敲击键盘。
拆弹组的脚步声己经在门外响起，金属剪钳剪断门锁的声音清脆刺耳。
“带走他。”林默指了指的陈军，转身时瞥见窗外的夜色里，警用首升机的探照灯正划破云层。
他摸出手机拨通国际刑警总部的专线，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一片冷硬，“我需要卫星定位支持，目标服务器……在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