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岩的鼻腔里灌满淤泥的腥气。他趴在褪色的救生圈上,看着六眼蜂尸群在江面铺成浮桥,血色萤火映出苏青禾苍白的脸。她锁骨处的绷带渗出靛蓝色液体,与苗服银饰碰撞出蛊虫啃噬骨殖般的细响。
"那是锁龙井。"她指向西岸崖壁的豁口。坍落的蜂箱废墟间,半截铸铁井栏斜插进岩体,八条碗口粗的铁链呈放射状没入江底。林岩突然记起父亲总在雷雨天念叨:「大宁河倒流时,千万别看井里的月亮。」
柴油机残骸卡在井栏缺口,泛着血晶锈蚀的螺纹钢刺穿船体,像根插进鱼鳃的倒钩。林岩攀上井沿时,腰间晶斑突然与铁链共振——那些千年寒铁表面浮现出细密齿痕,竟与景区后山发现的史前巨兽颚骨化石如出一辙。
井底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苏青禾甩出登山绳缠住林岩脚踝:"不想被绞成血雾就闭眼。"他最后的视野里,井壁青苔组成父亲日记里的星象图,某个残缺象限正对应母亲失踪那天的月相。
下坠持续了三十七秒。林岩的后背触到某种胶质地面时,鼻腔突然灌满蜂蜡与硝石混合的刺鼻味。苏青禾的冷光棒照亮岩窟顶部,上万具青铜悬棺倒挂在钟乳石间,棺底镇魂镜将光线折射成囚笼状光栅。
"这是守狱人的档案库。"她踢开脚边昭和时期的防毒面具,面具内侧用血写着「林承业 1987.6.14」。林岩的指尖擦过父亲名字时,晶斑突然灼烧般收缩——那些笔画是用血晶溶液书写的。
岩窟中央矗立着九层塔楼,每块青砖都刻满人脸。林岩在第三层看见景区保安老周的面孔,额角疤痕与他上周醉酒摔伤的痕迹分毫不差。苏青禾的银镯划过砖面:"每个接触过血晶的人都会在这里存档。"
塔基处的青铜匣突然发出齿轮咬合声。林岩发现匣面凹槽与洗剑潭残片形状吻合,而苏青禾正将某种胶状物涂在晶斑表面:"你父亲的血清。"当血晶触到药剂时,塔身传出老式放映机过片的咔嗒声。
倒悬棺群开始旋转。镇魂镜投射出的光影在岩壁拼凑出动态画面:穿长衫的林家先祖正在井底浇筑铁水,熔炉里沸腾的竟是血晶与汞的混合物;1973年的地质勘探队举着火把深入塔底,其中戴眼镜的学者长着叶知秋的眉眼;最后一段影像里,浑身溃烂的父亲抱着婴儿时期的他冲入锁龙井,身后追着三条杜高犬。
"龙腾的陈总是第三代守狱人。"苏青禾的银项圈锁住林岩手腕,"他父亲在1987年用你爹当诱饵,结果让血晶污染了整个清江流域。"她的指甲划过塔基某块青砖,林岩看见自己出生那天的监控录像——产房窗外悬着九枚血晶,组成星狱枷锁的图腾。
塔顶突然坠下青铜匣。林岩接住的瞬间,晶斑如蛛网般覆满匣面,解锁声像是骨骼错位。匣内躺着半支玻璃安瓿,标签写着「抗原体7号」,生产日期却是他满月那天。
苏青禾的白大褂突然被冷汗浸透。她踉跄着扶住倒悬棺,靛蓝色毒血在棺面蚀刻出星图:"陈总在蜂毒里掺了尸虺...十二小时内找不到《地脉志》..."话未说完便栽进林岩怀里,银项圈滚落时裂成两半,内壁刻着「苏氏罪裔,永镇星锁」。
岩窟开始震颤。林岩背着苏青禾冲向铁链升降机时,看见塔基浮现出血晶凝结的倒计时:11:59:48。父亲的字迹突然在脑海炸响:「抗原必须配合锁龙井的月潮服用...」
升降机的齿轮咬住苏青禾的衣角。林岩摸到她后腰的硬物——是本用血晶丝线装订的《归州县志补遗》,其中一页画着大宁河流域图,七个红圈标注着龙腾置业的在建楼盘。当他用晶斑触碰红圈时,地底传来九声锁链崩断的巨响。
井口透下血月光。林岩爬出锁龙井时,看见整个景区笼罩在赤色雾霭中,缆车废墟上升起巨大的倒悬塔虚影。手机突然收到七条来自「陈总」的短信,最后一条附着他襁褓时期的照片,背景里的产科医生戴着昭和时期的军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