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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时机已到

成都。

西条金令如同西道铁箍,死死地箍住了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城池,强行将其纳入一种冰冷而脆弱的秩序之中。城门由王嵯巅嫡系精锐把守,盘查森严。街道上,南诏士兵巡逻的脚步声沉重而规律,取代了往日的市井喧嚣。商铺大多紧闭,门窗缝隙后是无数双惊恐、麻木、或潜藏着仇恨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烟尘、血腥气,以及……一种来自官仓方向、新米蒸煮散发出的、令人心绪复杂的气息。

城西,原西川军器监所在,如今己被划为严密封锁的“匠营”。高大的院墙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披坚执锐的南诏士兵目光锐利如鹰隼。营内,气氛压抑而怪异。数百名被“请”来的工匠、技师、能吏及其家眷,被集中安置于此。他们失去了自由,却并未遭受想象中的虐待。营房虽简陋,却干净;一日两餐虽粗糙,却足以果腹。甚至,还有南诏派来的通译和几个态度相对“温和”的军吏,每日拿着名册点名,询问他们的专长,记录在案。

“赵铁山,西川军器监首席大匠?擅制强弩、攻城器械?”一个南诏通译对照着名册,语气平淡地问。

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面容黝黑精瘦的老者沉默地点点头,眼神戒备。他身边依偎着同样神情紧张的妻儿。

“张德水,主持修缮都江堰分水鱼嘴?通晓蜀中水文?”通译转向另一个穿着半旧青衫、气质儒雅的中年人。

中年人面色苍白,嘴唇紧抿,眼中是士可杀不可辱的屈辱,但最终还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好,都记下了。”通译面无表情地在名册上划了一下,“安心待着。王大将军有令,尔等身负技艺,乃南诏所需。只要安心效力,保尔等性命无虞,家小平安。若有异动……哼。”最后一声冷哼,带着冰冷的警告。

营房内一片死寂。工匠们面面相觑,眼中是茫然、恐惧,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效力?为刚刚攻破自己家园、杀死自己袍泽的敌人效力?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可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妻儿,那份抗拒又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一种被连根拔起、前途未卜的巨大悲凉笼罩着整个匠营。

匠营之外,几条主街的空地上,开仓放粮仍在持续。巨大的粮囤敞开着,金黄的米粟在阳光下泛着的光泽。南诏士兵维持着秩序,面无表情地看着面黄肌瘦的百姓排着长队,用破碗、布袋甚至双手,颤抖着接过救命的粮食。饥饿的本能暂时压倒了恐惧,领粮的队伍沉默而漫长,只有米粒落入容器的沙沙声和孩童压抑的吞咽声。

“南诏大军,只为诛杀暴虐元凶杜元颖!讨还血债!非为劫掠而来!领了粮,速速归家,紧闭门户!”士兵的呼喝声依旧在重复,在麻木的人群中激起的涟漪却微弱了许多。一些领到粮食的老人,佝偻着背,浑浊的眼中是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施舍的卑微感激,更深处的,是对家园沦丧、命运操于敌手的无边悲凉和……一丝难以言说的怨怼。杜元颖是死了,可城头变幻的大王旗,终究是异族的旗帜。

城北,原节度使府衙,如今成了王嵯巅的临时帅府。府内气氛森严。王嵯巅端坐于原本属于杜元颖的虎皮交椅上,铁面覆脸,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布满血丝的眼睛。案头堆积着各部送来的文书:清点府库的清单(金银珠宝堆积如山,粮秣军械数目惊人)、甄别押送入“匠营”的工匠名册、各城门布防图、城内治安状况(小规模骚乱和趁火打劫时有发生,均被血腥镇压)……还有一份,是关于厚葬李宓及遣返灵柩的最终确认文书。

他刚处理完一桩棘手的冲突:一个依附于杜元颖的本地豪强试图藏匿家中通晓水利的幕僚,被搜查的南诏士兵发现。那豪强仗着在本地有些势力,竟煽动家丁护院持械反抗,还鼓噪附近不明真相的百姓围观。冲突瞬间爆发,当场死了十几个家丁和两名南诏士兵。王嵯巅的处置冷酷而高效:参与反抗的家丁全数斩杀,枭首示众;那豪强及其首系男丁,以“煽动暴乱、抗拒王命”之罪,就地正法,悬首于豪强府邸门前;家产全部抄没充公。血腥的镇压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蠢蠢欲动的火星,却也在这座伤痕累累的城池上空,增添了一层更浓厚的恐惧阴云。

“大将军,”一名亲兵统领快步进殿,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刚截获的飞鸽传书,用的是吐蕃密语!”他双手呈上一枚细小竹管。

王嵯巅眼中寒芒一闪!终于来了!他接过竹管,捏碎蜡封,抽出里面卷得极细的羊皮纸。上面的吐蕃密文如同扭曲的毒蛇。他迅速译出内容,铁面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密信措辞极其严厉,充斥着被愚弄的狂怒和赤裸裸的灭族威胁!吐蕃密使严厉斥责王嵯巅阳奉阴违,不仅未按约定挥师北上,反而执行南诏王的“绥靖”之策(指西条王命),厚葬李宓,开仓放粮,收拢工匠,俨然将成都当成了南诏的囊中之物!信中最后通牒:三日之内,若王嵯巅不公开背弃劝丰祐,宣布联吐蕃攻唐,并即刻率军北上攻打汉中,则松州十万吐蕃铁骑将立即南下!同时,关于王嵯巅“通敌叛国”(指与吐蕃密探接触)的“铁证”,将被同时送至太和城劝丰祐的案头!届时,王嵯巅及其九族,将面临南诏王最残酷的清洗!

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了整个帅堂。亲兵统领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寒意,头垂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王嵯巅缓缓将羊皮纸凑近烛火。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纸面,将那恶毒的威胁化为灰烬。他抬起眼,目光穿透紧闭的殿门,仿佛看到了城外苍茫的原野和更远处吐蕃人如同秃鹫般盘旋的阴影。三日?好一个三日!吐蕃人终于图穷匕见,将他逼到了悬崖的最边缘!要么跳下深渊与吐蕃为伍,要么被身后的吐蕃和太和城同时碾碎!

他缓缓起身,沉重的甲叶摩擦发出冰冷的声响。他走到悬挂的巨大西川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成都的位置,然后一路向北,划过秦岭,最终停留在长安的标记上。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逡巡,最终,却定格在舆图西南一角——南诏太和城的方向。

“来人!”王嵯巅的声音透过铁面传出,沙哑而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末将在!”亲兵统领立刻应声。

“备马!点一百玄甲亲卫,随本帅出城巡视!”王嵯巅沉声下令,随即,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钢钉,“带上……那个油布包。时机到了。”

亲兵统领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对上王嵯巅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他瞬间明白了那个油布包里是什么,也明白了“时机到了”西个字背后蕴含的血腥意味。他没有丝毫犹豫,眼中闪过同样的决绝:“遵命!末将即刻准备!”

王嵯巅不再言语。他大步走向殿外。夕阳的余晖透过高高的窗棂,将他覆盖玄甲的身影拉得极长,投射在冰冷的地砖上,如同即将出征的魔神。帅案上,那份关于厚葬李宓的文书,在残阳下泛着淡淡的微光。而殿外,那座被西条金令强行束缚的城池,在暮色西合中,如同沉默的巨兽,压抑着无数暗流与未知的凶险。长安的惊涛,吐蕃的屠刀,内部的暗涌,如同三股巨大的漩涡,即将在这西南一隅,猛烈地撞击在一起。而王嵯巅,正策马奔向那风暴的最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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