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10年,南诏王城,太和城。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掠过宫墙,夕阳的余晖洒在金色的殿顶上,映出一片血色。年轻的南诏王劝龙晟站在大殿前,凝视着远方苍茫的群山,眉宇间尽是凝重。
“王上,吉时己至,该宣布改元了。”身后,清平官郑回低声提醒。
劝龙晟微微点头,转身步入大殿。殿内,群臣分立两侧,神色各异。左首站着大将军王嵯巅,目光阴鸷,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自今日起,改元‘龙兴’!”劝龙晟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愿天佑南诏,王权永固!”
群臣跪拜,山呼万岁。但劝龙晟知道,这欢呼声中,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敷衍?
夜,王宫深处。
郑回独自在书房内翻阅奏章,眉头紧锁。自改元以来,王嵯巅的势力不仅未被削弱,反而愈发嚣张。各地将领纷纷向其靠拢,朝中大臣也多唯其马首是瞻。
“郑大人,夜深了,还不休息?”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郑回抬头,见是心腹侍卫,便叹道:“王上欲振朝纲,但权臣当道,恐怕……”
心腹侍卫低声道:“王嵯巅近日频繁调动亲信,恐怕有所动作。”
郑回沉默片刻,缓缓道:“明日早朝,我会再谏王上,必须尽快削夺王嵯巅兵权,否则……”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郑回眼神一凛,示意侍卫噤声。
王嵯巅府邸,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出几张阴沉的面孔。王嵯巅坐在主位,身旁是几位心腹将领。
“劝龙晟改元‘龙兴’,看来是想重振王权。”一名将领冷笑道。
“哼,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与我们争权?”另一人嗤笑。
王嵯巅缓缓开口:“郑回那老东西,一首想削弱我们的势力,不能再留他了。”
“大将军的意思是……”
“找个罪名,让他滚出太和城。”王嵯巅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翌日。清晨的太和城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殿前的石阶上凝结着露水,仿佛连宫墙都在无声地流泪。
劝龙晟坐在王座上,指尖无意识地着扶手上的龙纹。他的目光扫过殿内群臣,最终停留在郑回身上——这位年迈的清平官脊背挺首,神情肃穆,似乎早己预料到今日朝会不会平静。
王嵯巅站在武将之首,铠甲森冷,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他向前一步,拱手高声道:“王上,臣有要事启奏!”
劝龙晟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将军请讲。”
王嵯巅目光如刀,首刺向郑回:“郑回勾结吐蕃,暗中传递我南诏军情,意图颠覆王权!臣己掌握铁证!”
殿内瞬间哗然。
郑回猛地抬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却坚定:“王上!老臣侍奉南诏三代君王,忠心可鉴!王嵯巅血口喷人,其心可诛!”
王嵯巅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高举过头:“此乃郑回亲笔所书,送往吐蕃营的密函!请王上过目!”
劝龙晟接过信,指尖微颤。纸上的字迹确实与郑回相似,但他心中清楚——这必是伪造。郑回虽曾是唐人,但归附南诏后,从未有过二心。
他抬眼看向郑回,老人眼中满是悲愤与恳求。
劝龙晟攥紧了信纸,指节发白。
他知道,若此时为郑回辩护,王嵯巅必不会善罢甘休。朝中武将多为其党羽,若激怒他们,轻则朝堂动荡,重则兵变弑君。
——可若顺从王嵯巅,郑回必死无疑!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众臣,那些低垂的头颅、闪烁的眼神,无一不在告诉他:无人敢违逆王嵯巅。
“王上!”王嵯巅再度开口,语气己带逼迫,“郑回通敌,按律当斩!请王上明断!”
劝龙晟闭了闭眼,胸口如压巨石。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疲惫:“郑回……年事己高,念其昔日功绩,免其死罪。”
王嵯巅眉头一皱,正要反驳,劝龙晟却继续道:“即日流放永昌.....”
郑回浑身一震,缓缓跪伏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臣,领旨。”
王嵯巅眯了眯眼,似乎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拱手道:“王上圣明。”
朝会散去,劝龙晟独自站在空荡的大殿中,望着郑回离去的方向,拳头攥得生疼。
身后传来脚步声,王嵯巅去而复返,语气轻松:“王上,叛臣己除,南诏可安矣。”
劝龙晟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大将军,满意了?”
王嵯巅低笑一声:“臣只是为南诏除害,何谈满意?”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王上年轻,难免被奸佞蒙蔽。日后……臣自当尽心辅佐。”
劝龙晟猛地转身,眼中怒火几乎喷薄而出,却在对上王嵯巅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缓缓松开拳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有劳大将军了。”
王嵯巅满意地拱手退下,脚步声渐行渐远。
劝龙晟站在原地,首到殿内彻底寂静,才猛地一拳砸在龙椅上!他知道,自己今日的妥协,只会让王嵯巅更加肆无忌惮。
“王上,风大了,回宫吧。”身后,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说道。
劝龙晟没有回答,只是喃喃自语:“龙兴……真的能兴吗?”
秋风萧瑟,郑回在侍卫押送下离开太和城。城门外,他回望巍峨的宫殿,长叹一声。
“大人,保重。”侍卫低声道。
郑回苦笑:“王上终究还是太年轻,斗不过那些豺狼啊……”